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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会攥紧衣角,好不让自己做出任何不妥之举。
“堂下何人?”府官问道。
“已故沛穆王曹林之女,嵇康之妻,长乐亭主。”曹璺道。
“亭主有礼,来此何事?”府官接着问。
“为人洗冤。”曹璺答。
“何人有冤?”
曹璺一指旁边的吕安,道:“此人有冤。”
“哦,何冤之有?”府官仍是一副道貌岸然。
曹璺不再理会他,目光转向一旁的钟会:“吕安有何冤情,想必你最清楚。”
钟会紧绷着脸,冷道:“公堂之上,还请亭主不要胡言乱语。吕安是否有罪,自有王法定夺。我也只是奉命听审,并不知什么内情。”
“好,钟大人,你既不知内情,便请看看这份状纸,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她说着将嵇康写好的状词递到钟会面前。
钟会接过瞟了一眼,冷笑道:“这状词乃嵇康手书,为何他不来?”
“此事与他毫无干系,不过是为了与吕安的兄弟之情才牵扯进来。如今他身体有恙不便前来,由我替他送上状纸,为吕安鸣冤。”她边说边缓缓走近钟会坐席,待来在他面前时,忽然压低声音道:“你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你我之间的恩怨,走到今日都是孽债,又何必连累他人?”
“哈哈,哈哈哈哈!”谁知钟会竟毫不顾忌旁人,大笑过后高声道:“亭主还请自重,不要信口雌黄。你倒说说看,我与你有何孽缘?莫不是嵇康胆怯不敢前来,叫你一个妇道人家来出卖色相,替他的兄弟求情么?”
“钟会,你!”曹璺当即恼红了脸。
一旁被打得昏昏沉沉的吕安听了钟会之言,也清醒过来,嘶哑道:“嫂嫂,不要跟他多说,没用的……别管我,快走……”
钟会收住狂笑,阴冷道:“你看,他的兄弟不许你这么做。你堂堂亭主,金枝玉叶,何必如此自轻自贱?”
曹璺深吸口气,稳住心神道:“我今日既来了,就没打算回去。只要能够了结这段仇怨,我的命任凭钟大人处置,只求你放了吕安。”
“了结?你告诉我,毁了的一辈子如何能够重新来过,我便与你了结……”钟会盯着她,眼色幽暗起来。
“我可用一死,来抵你这一生。”
“你……”钟会眸底强烈动荡起来,她轻描淡写一句“死”,难道就能抚平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么?而他,又岂能当真看着她去死?
曹璺见他面露挣扎之色,回想两人之间的半生纠葛,对他恨是有恨,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惋惜与悲悯。她叹了口气,柔声道:“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钟会抬起头,目光红湿,透出孩子般的委屈。
曹璺像安抚儿女般,宽慰他道:“没关系,都过去了。只要我一死,你所有的怨恨都将烟消云散。”
她说着,将袖中早已攥得发皱的一张字据展开在他面前。上面是为吕安洗冤的证词,下面是自己愿自裁谢罪的文书。
钟会看向那娟秀的小楷,上面字字句句写得清楚,只要他将吕安无罪释放,并答应从此不再伤害嵇康,她便当场自裁,毫无怨言。为了那个人,她竟能做到这一步!方才升起的内心挣扎荡然无存,他早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弱者。心中暗暗冷笑,去接那快攥破了的字据。这世上再没有人,能跟他钟会谈条件。
“玉儿!”就在此时,嵇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你怎么?”曹璺见他身形虚弱地扶在门边,脸色苍白地望着自己,便知他是花了多大心力才挣扎而来,方才强装的坚强顿时瓦解冰消,欲向他而去。
钟会却一把攥住她的玉臂,狞笑道:“嵇康,你终于来了!”他抽出令箭,狠狠往地上一掷,喝道:“来人,将嵇康拿下,与吕安一起,押入大牢!”
“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抓人?”曹璺怒道。
“就凭他指使你在公堂之上,勾引本官,便是重罪!”钟会冷笑道。
曹璺怒视着他,鄙夷道:“钟会,没想到你竟能卑鄙到如此地步!”
钟会毫不着恼,微笑看着他们夫妻二人:“这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