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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就是那个投降蜀汉的姜维?”钟会不及思索,脱口而出,待说完便觉失言了。吕安也觉出不妥,着急地冲钟会又摇头又摆手。
嵇康听了却似乎毫不介意,淡淡一笑:“在世人眼中,师父确实是抛弃故土,投降了蜀汉。有时候就连我也不懂,他当初为何决意不归。”
“我曾听闻,他在曹魏时仅仅是天水郡的一名中郎将,虽说职位仅在将军之下,但连年征战,有军功的人越来越多,将军都层出不穷,这中郎将也就不甚值钱了。姜维一入蜀汉,就得到诸葛亮的赏识,加封为奉义将军,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当阳侯,地位与之前可谓天壤之别。”钟会言道。
嵇康听到此处微微皱了皱眉,但并未答话。
“士为知己者死。那诸葛亮对姜维来说可算是一生难遇之伯乐,曾将毕生绝学尽传于他,他又岂能不报答这份知遇之恩?”吕安说出自己的想法,“三年前诸葛亮在五丈原病逝,司马懿千里追击,情势何等危急。姜维封锁消息秘不发丧,以‘死诸葛吓退活仲达’真可谓兵法奇谋,智勇双全。如今蜀汉虽失奇才诸葛亮,但有姜维在,仍然令人忌惮三分。”
“你真以为司马懿中了姜维之计?我看未必如此,司马家族历经曹氏三代,什么样的战况未曾见过,怎会瞧不出姜维的用意?司马懿用兵这么多年,你何时见他贪功冒进,又何时见他将自己至于险地?他一路韬光养晦,必有大的图谋!”钟会又接着说,“姜维在蜀汉一日,司马家在朝中的地位也就稳固一天!”
嵇康默不作声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下思索着。吕安的话出自本心,那句“士为知己者死”嵇康深深认同。而钟会的分析,却让嵇康对他产生了新的看法。嵇康一向聪颖过人,他早就瞧出司马氏暗藏的野心,今日被钟会一针见血,道破天机,也并不觉得惊奇。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就有如此心智,将时局看得如此通透,真可谓七窍玲珑,心机过人。但钟会那段对姜维的评判中,隐隐透露出对权势的看重,对名位的追求,这点却令嵇康暗暗担忧。如今天下三足鼎立,朝中也有两党之争,政局可谓瞬息万变,若贪慕虚荣将来难保不为权力所诱惑,成为朝秦暮楚之徒。钟会年少英才又出身名门,将来必定为朝中所用,若真为暗藏野心之辈,将来必成大患。
想至此,嵇康看向钟会,不动声色道:“司马氏确实不容小觑。士季,若将来司马氏真有倾覆曹氏那一日,你会如何自处,如何抉择?”
钟会闻之哈哈一笑:“你我均是曹魏之臣,如今天子虽有不智之处但仍基业稳固,又怎会旦夕间倾覆呢?”
“若真有那一日呢?”嵇康微眯双眼,不自觉地抓紧马缰。
“自古忠臣不侍二主,我自当为曹魏效命终身。”钟会淡定而答。
嵇康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默道“但愿如此”。而钟会刚刚那一句“忠臣不侍二主”却使他想到了师父姜维。姜维以魏将身份投降蜀汉,已是不争之事实,百年之后究竟是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也只有后人才能评判了。
“对了,叔夜,你还未告诉我,你是如何从你师父手中得到这把名琴的?”钟会还牵挂着号钟古琴的由来,岔开话题问道。
嵇康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道:“既然你已知晓我师父为何人,我也不妨将他与这琴的故事讲与你听。”
当年,齐桓公“尊王攘夷”成就一代霸主之后,晚年却变得任人唯亲,十分昏庸。他不听管仲临死之言,重用御厨易牙、宦官竖刁这两个奸佞小人,最后竟然被活活饿死在内乱之中,尸体生蛆,惨不忍睹。御厨易牙为献媚桓公,曾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为桓公烹调人肉。桓公对此大为感动。而竖刁则为了表示对桓公的忠心,亲手阉割了自己,遂成为有史以来最早的宦官。桓公对竖刁此举更为动容,为了补偿他不能有子嗣的遗憾,竟将自己的一个儿子过继给了竖刁,后世称之为“公子刁”。
齐国内乱之时,齐桓公饿得奄奄一息,向竖刁讨要吃食。没想到竖刁竟然要桓公拿贵重之物来换。当时宫中的宝物早已被乱臣贼子或捣毁或私吞,留在桓公身边的仅剩那把号钟古琴。桓公为讨一饭而将号钟交给竖刁,没想到竖刁抱过古琴转身便走,一粒米都没有给桓公。桓公见此情状悲愤交加,自觉无言再见死去的管仲,便用衣袖蒙住脸面,气绝身亡。
后来,宋襄公兵压齐都,竖刁被杀。公子刁为了留住生父桓公的遗物,抱着号钟古琴逃出齐都,在琴背面雕刻“桓公琴,公子刁”六个字,隐居深山。公子刁死后,号钟古琴流落民间。待到姜维在一家当铺中发现此琴时,已是几百年之后。那年姜维年方十八岁。
姜维初见号钟古琴时,并不知它就是名扬四海的一代名琴,只是被它古朴的质地,浑厚的琴音所打动。卖家肉眼凡胎、不识宝物,以便宜的价钱将号钟贱卖于姜维。待到姜维抱着号钟回到家中,打开琴盒时,才发现它的非同凡响。此琴盒盖的内侧隐隐刻着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