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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犬的叫声不断传来,隔着雨声,隔着一层楼,变了味儿,仿佛有人在高楼尖叫。
简小爱僵着脸,大脑不受控制地回放起儿时的经历:在某个昏暗房屋里,一团滴着水的黑影漂浮在半空,一点点地向她逼近……
她听见自己眼珠子转动的声音,慢慢地,朝地下看……
他有影子!
他不是鬼!他有影子的!
阴暗潮湿的回忆退去……她喘了口气,手心全湿了,腿还有点发软,就听到红誓在问:“你们这里经常停电吗?”
她反应了两秒,才急急回答:“不会不会!——很久才有一次。”
一问一答落了地,方才那种怪异感也消失了,雨声,犬吠,都是寻常动静,而红誓脸上的微笑看起来也再自然不过,他甚至还主动提出帮她检查电闸。但很遗憾,今晚的问题似乎不是出在她家电闸上。这一带的小区全停电了。
红誓说想再看一遍202房,仔细看看。
简小爱惊讶:“现在?”
红誓笑嘻嘻:“我赶时间嘛,拜托啦。”
简小爱:“嗯……好,那我先去找几根蜡烛。”
她用手机充当了临时手电筒,举着它,红誓跟在她身后,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慢慢地走。
楼上的拉布拉多还在吠个不停。它嚎得很凶,引得简小爱去看它究竟怎么了,红誓跟在她身后。拉布拉多一看到红誓,吠得更响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红誓依旧笑眯眯的,他站在简小爱身旁,在她看不见的视线死角里,扬起手虚放在她颈后。
这是个好手势,进可以搂佳人香肩,再进一步,可以给佳人一个手刀……或者死神的镰刀,全看凶手心情。一只小奶狗,就算它豁出命去,也不是成年男人的对手。
拉布拉多的怒吠变成了隐忍的低狺。
简小爱担忧地摸了摸拉布拉多:“怎么了,哪里疼吗?”
红誓在她身后看着它,闲闲地笑:“因为我这个陌生人在吧。挺敏锐的。”
简小爱怜爱地揉揉它的耳朵,“其实我也是今天才捡到它……好了不要叫,这个哥哥不是坏人啊。”
不是坏人。
红誓扬了扬眉,视线从拉布拉多转向简小爱。
十八岁的女孩子,一米七的个头,这个身高挺不赖了。
说起来,大魔王也只有一米七吧……作为男性来说真是相当丢脸了,但如果谁敢嘲笑大魔王的身高,那大魔王会有一百种方式让他知道人类如何在一瞬间从一米八(血淋淋地)变成一米二呢……
再看看这个叫简小爱的女孩子的五官……与其说是清秀,不如说是英气。鼻梁挺拔,眉形修长锐利。这张面庞雌雄莫辩,光看脸的话,或许会有人会将她错认成男人,但那头及肩长发,那绘着粉色兔子的家居服,还有脚下同色系的粉红棉拖,都在强调这是个绵软软的女孩子。
说话时的语调也是,软糊糊的。
啧,明明长着大魔王相似的脸,气质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品味女里女气……哦对了,她本来就是女孩子。
红誓砸了咂嘴。
她低声安抚蠢狗的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怪异,违和,不愉快。
她从房里找出蜡烛,对他说,走吧,我带你去202房。
202房里家具齐全。上一位房客走得匆忙,留下了许多私人物品。
红誓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那些遗留物。来这个世界之后他的能力被大幅度压制,但他的眼力可没降低。
以他的判断来看,这间屋真是……绝了,处处都是“好东西”。
他拈起一枚怪模怪样的燕尾夹,在手里抛了抛,然后在那个夹子变成一只长满尖牙的蝙蝠的瞬间,两指合拢将它捏扁。
蝙蝠发出老鼠被捏扁似的惨叫,变回了夹子。
听到动静的简小爱回过头来。他若无其事地将夹子对着她晃了晃:“上一个住这里的人做什么的?”
她一怔,很快回答:“哦,齐先生是位魔术师。”
魔术师?这个职业选得真不错……很懂得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嘛。
红誓已经基本确定了,那位齐先生和他一样,都是异界来客,当然目的也都是一样的,都是这位……简小姐。
就是不知道这位齐先生想要的,究竟是狩猎这位简小姐的好感度,还是穷尽一切可能……杀掉她呢?
简小爱一转头,就见红誓正用一脸兴味地摸着沙发。
简小爱:“沙发是进口的——哦不过是齐先生留下来的,您要是介意,可以把沙发套换一下。”
红誓应了一声,在简小爱转身后,给了张开血盆大口的沙发一个凶残的流星拳……
沙发一声哀叫!含恨扑地……
简小爱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只见到一个笑吟吟的红誓,坐在似乎挪动了位置的沙发上……
眼皮跳了跳,简小爱别开目光,继续介绍:“从这边往右走是卫生间和洗澡间,热水器是太阳能的,白天会储存电能,所以就算晚上也可以用。”
洗浴环境是头等大事。
红誓笑容里终于多了点真诚:“现在能试试吗?”
这种要求,房东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热水从花洒喷涌出来,浴室里的温度缓缓升高。
简小爱:“你看,可以用的。如果坏了可以和我说,我负责联系维修人员,不过维修费要你自己出。”
红誓若有所思。他俯下身,端详着花洒下的圆形大浴缸,问:“这浴缸不是你这里原有的,是前任房客自己加的吧?”
简小爱扭过头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是他自己加的……这都看得出来吗?”
红誓笑了,手在浴缸边缘上拂过,悠悠地爆了个料:“因为这压根不是浴缸而是石棺嘛,只是稍微改造了一下而已。”
那位齐先生十有八九是血族之类的生物了。
哈,吸血鬼……不知道他的尖牙是否探访过女房东的脖颈呢?
烛光里,女孩子的脖颈纤细又洁净,像一截幼藕。
她睁大了眼,迷惑:“石棺……?”
“嗯哼,这里还有一段咒文呢,你要不要过来看?”
女孩子的视线来回在他和浴缸之间扫视,仿佛终于确定他没有开玩笑似的,她的表情变得很微妙,挣扎半天憋出一句:“其实这没什么,每个人都会有点特别的爱好……”
她使劲说服自己,红誓却坏心眼地补充:“听说这种石棺炼制的时候要用生人来活祭,祭品的灵魂大概还附在这个石棺上吧。夜里说不定会出来嘤嘤地哭呢。那位‘齐先生’还挺聪明的,平时都是用‘魔术’的借口来掩饰异常吧。”
简小爱吞了一口唾沫,强笑:“别瞎说……”
“啊,石棺流血了。”他展示了下变得血红的手。
简小爱倒抽口气。
光线太暗她根本没发现,所谓的“血手”只是红誓将手心在红色墙纸上蹭出来的效果。
“不止这口棺,外面的脏东西还多着呢。”红誓挤了挤眼,“刚才你在大厅是不是听到一声惨叫?那其实是……”
“等一下!”她用力一摆手,拒绝来得坚决又彻底,“够了,不用说了。”
声音竟然是抖的。
红誓静了两秒,露出个促狭的笑:“你怕什么?怕鬼?”
“没有!”
回嘴得太快,反而暴露了真相哟~
红誓简直要击节赞赏了。命运女神真是充满了想象力!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在不同的世界里,一个性别为男,一个性别为女。
明明是同一个人,一个心狠手辣,一个连鬼都怕。
哇这反差也太大了!就算她是女的,好歹也是大魔王在这个世界的性转啊……结果竟然无论肉体还是精神都弱到极点?这么弱的她是怎么顺利长到这么大的啊?那些如狼似虎的异世穿越者没活撕了她?
该不会……其实她在伪装?
那真是,相当逼真的演技了……
男人一手托着手肘另一只手支着下颔,立在阴影里,眯着眼,判断眼前的女人。
她单手抱臂站在那里,那是一个防卫的姿势。
花洒喷出的水流在浴缸里聚成了一个水泊,波光粼粼的水面似无数眼睛,游离,眨动,窥探人心。
无声的对峙持续了几秒钟,红誓先出声了:“喂,你的花洒有问题嘛。”
他边说往浴缸走,藏在身侧的右手发出微小光芒,往墙上快速一擦,接着抬手伸向花洒,在水流中极快地一晃……然后将手伸到简小爱眼皮底下,说:“哪,你看,水里有沙子。”
湿漉漉的掌心里,数粒泥沙清晰可见。
简小爱一愣,转头仰脸去看花洒,又试着自己用手接了接喷出来的水,低头查看——没问题啊。
红誓坚持花洒坏了,为了证明他的说法,他再一次将手靠近花洒——突然一股浑浊的水流爆了出来!离得最近的红誓立刻被浇了满身满脸!风衣全湿了,可怜兮兮地贴在身上,红发耷拉在脸旁,睫毛上还沾了一粒沙……
简小爱哑了……
红誓面无表情地拍掉脸上的浊沙:“怎么样?”
简小爱脸都绿了:“真的很对不起!”
“道歉晚了。——算了我懒得和你计较,蜡烛留下,你蹲门口去。”
“……啊?”
“蹲门口去,替我站岗,别让大厅里那些怨灵靠近我。”他扯了个邪气森森的笑,威吓效果满分,“要是我在里面洗澡的时候有东西跑了进来,我掉一根头发,都算你的。”
简小爱快哭了:“一定要守在门口吗?我……”眼神里千言万语都是一个怕字……
红誓抱着双臂冷笑。
简小爱:“好嘛我去……”
她半步半步地往外挪,挪啊挪,终究还是到了门口,顿住步子,转过脸来,泪巴巴:“能不能,门留个缝儿?”
红誓不说话,转身走进阴影里,肩膀微微颤抖……他笑得快抽过去了。
就这么着,某人无耻地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将怕鬼的简小爱困在了据说全是怨灵的门外,他自己关起门来,扯掉上衣,冲去污泥,然后开着花洒,自己坐在浴缸边上,翘着二郎腿掰手指数:一、二、三、四、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