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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得缝两针。阿杏你针线活儿好,你来缝。先擦洗伤口,针在火上烤……”
“阿郎——阿郎——我不敢——”
程平安慰婢女:“没事,没事,就当破布来缝。”声音里带着点无奈,“阿橘你抖什么,来,我自己擦洗。”
杨华的脚停在门前片刻,终究回转,坐回正堂上去。
又过了一阵子,程平从内室出来,已经换过了衣服,看起来面色虽还苍白,但比之前好了不少。
程平走上前,单手行个四六不靠的礼,“今天全靠含英才捡回来一条命。”
杨华皱眉看她。
隔着桌案,程平在杨华对面的榻上坐下。
看杨华还盯着自己,程平挑眉笑道:“没事了,这点伤过几日就好了。也算让我长个记性。”
鬼使神差地,杨华抬起手摸向程平的脸。
程平一怔,扭头,杨华还是摸到了她的唇——和唇鼻之间。那易容药膏抹上,只是看起来像没剃干净的胡子茬,手感却无论如何做不到一样。
杨华的手似被点了穴,停在程平脸侧,手指间依稀还是刚才温软细腻的触感。
程平抿抿嘴,把他的胳膊推开,悻悻地说:“多疑!要是周通,一万辈子也猜不到。”
杨华被她激起了气性,低声怒道:“你这是作的什么死?这种事岂是能糊弄的?”
程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软语求原谅,又小声大致解释了一遍逼不得已女扮男装考科举的原因,“谁想到会走到今日?”
杨华一时不知该骂她什么好,过了片刻,理智回笼,所有的怒火都化成缓缓的一声叹息。两人本是同乡,杨华自己也饱受宗族近亲折磨之苦,对程平所言感同身受。一个孤女,那种情况下,若是自己,也会考科举搏一搏的,况且她才情这样好。只是,如今这般,当如何是好?
程平挑起眉毛:“接着做我的官啊。若这回能活着离开云州,圣人又不怪罪,或者再做一任吧,便辞官归隐去。你别说,当官真的会上瘾,我这辞官的决心下了好几回了。”又对杨华眨眨眼,“到时候去你治下,还请贵人多关照。”
杨华让她弄得彻底没了脾气,过了片刻,突然笑了,也是,悦安是谁,是凭着自己本事五年间做到刺史的人,哪能对以后没有成算?
程平感慨:“今天幸亏你在我身边。”
两人交情好,说话本来就随便,但此时听她这样你你我我,话说得这般亲近,杨华却不自在起来。
杨华清清嗓子,说起细作的事,“我们之前防备回鹘细作,把胡商聚居的里坊都隔离,又加派了人手,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程平点点头,“城下、粮仓、兵械造办所、州府等要地,再严密出入制度,防备细作混入,另外,加大民间宣传,各坊自纠自查。”当年“朝阳群众”帮着办了多少大案要案,多少藏匿的凶穷极恶之徒都是被居委会大妈的火眼金睛发现的,逮细作还得靠人民群众的力量。
杨华点头:“此言甚是,我们也实在空不出人手再去捉细作。”
两人正说着,婢子来禀,军医来了。
常军医拿出脉枕请脉。
程平笑道:“常公,你看我这擦破点皮,诊得什么脉?你随便开点药喝一喝就是了。”
军医常行乐有些疑惑,不是缝针了吗?但刺史这么说,常军医不敢反驳。他在做军医之前是坐堂大夫,也诊治过一些贵人,知道贵人们什么习惯的都有,只好自行去斟酌配药。
“一会我们还要去各段巡城,免得大家议论纷纷,一个鸡蛋,最后传成了咸鸭蛋。”程平曾经给杨华和周通讲过《马季下蛋》的相声。杨华知道,她是怕军心和民心不稳。
看她糊弄走军医,受了伤还惦记着巡城,杨华突然有些心疼,得受过多少苦,才让她这般隐忍能干?
两日后,程平的伤口不渗血了,但还隐隐地疼,她抄着手,在城头再次遥遥地与桑格略对望一眼,新一轮猛烈的攻城战开始了。
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