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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弥留,天色逐渐暗淡,像是被蒙上了烟尘一般,既没有明媚阳光,也没有皎皎之月。衬着溽热,总带着那么一点儿沉闷压抑。
前往“俞县”的路上,唐玄伊偶尔会与县尉说上两句话,但县尉就像是一头机敏的鬣犬,除了道出了自己姓陈之外,仿佛将嘴缝上,缄口不言。其他几名衙役更甚,一路连半句话也没有,也并不像京兆府里的衙役那般肃穆,而是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些木讷,面色也如死人一般苍白。
不久,他们进入了俞县的地界。
又是一座石碑立于县口,白碑红字,上面还雕着一片精致的花纹,看起来很新。
本以为会进入一片死气沉沉之地,未料竟是一座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县城。
晨出夕归,正是返家之时,县民各个满头大汗,边闲聊着边往家中走。一些女子仍在水边捶打着衣服,欢笑声像雀莺般此起彼伏。
这里不仅不像发生过什么事,反倒真如霍家少年所说,是一处富庶安逸之地,人人祥和。
王君平看了一圈儿,小心凑到唐玄伊身边,附耳说道:“大理……这里一点不像有问题的样子啊,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王君平难得动动脑子,想了一种可能,“也许,那个俞县是旧县,因为住不下去了,所以选了个新址搬迁,地里的尸骨,不过是过去的坟地,搬不过来,所以留在那里了……”
“是吗。”唐玄伊轻语,多一个字也没说,墨眸游走在路边的每一个经过的县民身上。对于外来者,此地的人似乎颇为戒备,路过之处所有人都会将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一阵,虽然很快就会挪开继续忙自己手头活儿,可那一瞬所渗透出来的敌意,却是掩饰不住的。
夜幕降临之际,几人正好到达了县衙。
此刻天色已晚,戴县令已不在衙门处理公事,而是返回了衙门后方安置的县令宅院。
陈县尉带着唐玄伊一行前去面见县令,但才一踏入宅院,唐玄伊就敏锐地察觉了一丝异样。
这本该是一座样式与长安府宅相仿之地,但其布局陈设却十分奇怪。所有的柱子石桌都被一层厚厚的雪色棉被裹紧,一眼望去,一片苍白,所有应该是石阶的地方,都将石料打磨成了斜片,宛如刀刃一样斜搭在地上。宅院火光通明,沿路看到无数灯笼高高悬挂在顶上,将宅院上方映照的宛如白日。
偶尔可以见到几个行走的仆人,皆低垂着头,人人脸上都写着一种神经质的紧绷。但所有人走路却奇慢,慢得像是夜间漂荡的幽魂。
不久,他们进到了正堂,然正堂的屏风上悬挂着却不是以往县令在宅内悬挂的整理衣冠的明镜,而是一条被定在屏风上的红绳子。红绳子老旧褪色,偶尔风起,会将红绳吹得左右乱摆。
“戴县令就在里面了,几位自己进去吧。”陈县尉退到一旁做了个“请”的动作,随行衙役终于纷纷让开。
“多谢带路。”唐玄伊颔首揖礼,转头拂袖带着沈念七与王君平步入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