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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石夫人才和郑夫人缓缓说崔家的事。成亲就在几天后,澄心不避羞涩在旁帮忙料理。正在看一件新房里摆设,郑夫人笑说:“这无用的东西,不要也罢,我们家也到这个份上,亲戚也没有,嫁妆也不多,只是委屈亲家,何必又多花这些钱?”
那是一件上好的锡器,是新房里好看,人在客边,却可有可无。
石夫人更谦恭,含笑看看澄心,见她飞红面颊,人俏如花,就对郑夫人道:“是我们委屈亲家才是,也委屈了澄心,”忽地,就忧愁起来:“娇兰要有澄心一半懂事,我就没什么可愁的。”
郑夫人趁机插上话:“崔家有什么好?”
为娇兰担心的澄心支起耳朵,人装得若无其事,低头只看手中针线。
“崔家,老太爷在的时候还走动,到了崔家五房里升了武安侯,走动渐少,只有七房里和我们走。大房、二房、三房里老爷们都走得早,三位奶奶都再嫁,孩子们丢给七房老太太,崔五姑娘,原是三房里孩子,和我女婿不是同胞亲生。”石夫人侧着头微微笑:“娇兰儿不懂,才和她争执。五姑娘明年就要成亲出门子,还争何来?”
澄心惭愧一下。
“四房不在京中,六房里不成气候,只想着老太太的钱,只是挑唆孩子们争斗。这不,娇兰太不懂事。”石夫人叹气:“反让她父亲跟后面说我。”
郑夫人这才明白,笑道:“这也简单,娇兰是正经老太太孙媳。嫁过去还怕一个娇姑娘?”石夫人一笑:“可不是,我原也这样想。昨天涉儿对我说。崔家的女婿性子弱,怕护不住娇兰。我想想也有理,让涉儿去叮嘱他。”
垂头的澄心轻轻一笑。
“人家家里指着娇兰过去,就有主中馈的人,我这一个,只是撒娇,”石夫人柔和的眼光又在澄心身上一转,郑夫人自觉面上多了无穷光彩,忙为娇兰分辨:“她不懂,亲家交待她就是。”
外面丫头回话:“大公子带着送嫁衣的人来了。”
台阶下。走来石涉,后面跟着两个商人,手中捧着大盒子。
澄心要避开,被石涉喊住:“送来就是给你自己挑选。”澄心涨红面庞,低低应一声:“是。”这就不走,看着商人们打开盒子,取出五、六件子大红衣裳,房中板凳,顿时都被映红。
一件百蝶穿花。一件流云百福,一件喜上加喜,一件牡丹花开………
商人们是一对夫妻,也不管这家里十分奇怪。新娘子自己挑嫁衣服,只一个劲儿的介绍,拿起牡丹花开衣服。通红的晃上一晃,人眼里都似泛起晚霞:“这件最好。只值五百两。”
澄心吓了一跳,她知道石涉手中无多的钱。虽然这件最好。也丢下不看,另取一件问价,只要二百两。澄心为难的看着石涉,石涉好笑催促她:“喜欢哪件就留哪件,”买不起,何必让他来?
成亲只此一回,以后再补,也不算是成亲时候。石涉想想这嫁衣,还是要让澄心趁心如意。送嫁衣的人是石涉自己挑的,他不想买贵的,何必找来?
石夫人由澄心自己挑,郑夫人笑看嫁衣,当然不如自己的好,又看女儿为难,想想石夫人才夸她懂事,心里更加慰贴。
石小知来找石涉:“徐将军来拜。”石涉大步出来,徐伸没进门,正在门房里看新来的喜字喜花。见石涉来,取出一张东西给他:“贺礼先行送上,成亲那天酒可要备足。”
却是五千两。
石涉大喜:“来得正好!”想想又推辞:“贺礼不要许多。”徐伸手指到他鼻子上:“你想体面些成亲,还是寒酸成亲?”
“那我就收下来!”石涉爽快地答应,伸出手臂,和徐伸抱了一抱。徐伸乐不可支:“五千两银子就换来你如此热情,我这里还有…….”
又取出一叠子在手里拍打。
石涉扫上一眼,虽然看不到面额大小,这足有几十张的银票,钱不是小数目。他寻思:“哪里来这许多贺礼?难道兄弟们全都知道?”
“亏你好意思问!”徐伸要骂他:“你前天才告诉我,日期这么紧,害我这两天马腿快跑断,人腿也快断了,这不,有几个住在京外,我一一为你把钱要来了!”
点给石涉:“钟大将军的,对了,他让你成过亲,带着媳妇儿去请安。这是老张的,这是萧大强萧小强的,这是……..”
北风呼地刮过一阵子,石涉人在风中,却嘴角噙笑,忽然伸出手拍拍徐伸肩膀,从他手中拿过银票往里去,边走边道:“自己倒茶!”
徐伸才愕然,又明白过来。石小为嘿嘿笑,弯腰伸手相请:“徐将军请里面坐!”石涉已经走得人影不见。徐伸往外面走:“我不坐,我不想为你们家收拾房子出力!”出门上马,北风里欣然得意,自语道:“我这一件事,做得可真不错。”
澄心已经挑好嫁衣,是最便宜的那件。商人夫妻大失所望,还在竭力说服:“牡丹花开最喜庆…….”澄心笑回她:“这件流云有福,我最爱这个。”石涉在外面听上一听,笑容满面进来,澄心急忙让他坐,再请他看嫁衣,羞羞答答道:“我爱这件,原先我的,就有许多福字。”石涉袖手看看,自顾自对商人道:“这几件全拿去,你说有一件上好的,取那件来。”
“不要,”澄心目瞪口呆,急急出口。石涉在她头上拍拍,温和地道:“听我的!”再对商人夫妻点头:“取来!”
郑夫人到此心满意足,湿了眼眶的她悄悄出来,往菩萨面前为女儿上香。她已经如此有福,求她福气又大又稳才好。
石夫人让石涉看过别的摆设。石涉无话,谢过母亲安排出来。身后有人小声:“哎。”回身看,却是澄心立于台阶上,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她羞颜娇丽,带着羞于张口,却不得不说的神气,细如蚊呐:“多谢。”
“谢什么?又谢的谁?”石涉笑嘻嘻过来。澄心红着脸退后两步,又行了一个礼,低声道:“为妹妹谢!”
说过,翩然去了。石涉在后面压着嗓音笑骂:“为妹妹谢。要行这些礼?”
郑夫人上过香出来,见女儿坐在窗下,手中检视着她新赶出来的里衣鞋子,眼光痴痴的往外面看。外面,却只有一地的白雪。
“雪有什么看头?”郑夫人笑话女儿。澄心慢慢地收回眼光,又痴又娇的对着母亲看一眼,再看手中里衣,忽地灿然一笑,笑出来后欲收不能。这才娇嗔母亲:“人家看雪,母亲又笑话我。”
“看什么雪,你分明是看人!”郑夫人与和女儿一起看那白雪中唯一小径,那是石涉出来进去的一条路。
有一个人。小跑着过来。郑夫人和澄心同时咦了一声,澄心带着期待垂下头,郑夫人则大大方方:“石小知这一会儿进来。只怕有话交待你。”
“不就是那嫁衣,”澄心面上又一红。这几天为成亲。面上红了又红,红过再红。此时伸手触摸,双颊滚烫,往窗前凑上一凑去吹北风。
石小知果然是来见澄心,他进来叩了一个头:“大公子说他出门去,衣服得了,姑娘自己看吧,不中意再换去。”郑夫人抿着嘴儿笑,澄心抱怨地道:“这些话还用交待?”石小知又笑:“大公子还说,陈姑娘是一定要有贺礼的,对姑娘说一声,陈家的礼不要太重,以后还起来也麻烦。”
澄心愣了一下,满心里不情愿,又只能答应:“知道了。”石小知走后,澄心的心又复杂起来,一半是为石涉的体贴入微,一半是为他的横加干涉。左想也有道理,香稚必送贵重礼物,以后还起来是不方便。右想香稚一片好心,让人去对她说礼物不必太多,不是伤了香稚的心。
“我的儿,你须听从你丈夫的话才是。”郑夫人见女儿又发呆,忍不住劝她。澄心低声道:“听却听他的,只是心中不服。母亲白想着,他在外面必然人来人往上有银钱应酬,怎么到我这里,就处处要管?”澄心不乐意:“人家才正喜欢他,他又来说这样的话。”
她嘟着嘴。
郑夫人又好气又好笑,把澄心搂在怀中,就差扳着手指头一一告诉:“你丈夫不好吗?天底下难得的一个人,又孝敬又能干又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