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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楚宴下旨让信王接管朝政, 如今陛下这般,莫不是暗示下一任的帝王会由信王继承?
众人揣测着圣心,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楚宴却完全不理那些, 近来自己咳血咳得厉害, 他也恍然间明白了自己时日无多。
外面站着侍卫, 楚宴有些头疼的随意点了一个:“你, 进来。”
听到楚宴的吩咐,外面的侍卫连忙低着头:“陛下有何吩咐?”
“日日昏睡,身子乏得很, 朕想去远处走走。”
侍卫一愣,想起林瑾之的吩咐,是想让楚宴好好休息的……
“怎么?朕吩咐不动你?”
听到楚宴口中的不满, 侍卫连忙跪了下去:“奴才不敢!”
楚宴一看他噤若寒蝉的模样就觉得头疼, 以往楚宴是希望别人对他惧怕的,这样他就不用想起幼时那些事情。而现在楚宴看见别人这样子,总觉得无比乏味和厌烦。
“起来, 别跪在地上。”
“……诺。”
“去,传朕的旨意, 朕要去寒山寺一趟。”
他亡母的忌日快要到了, 自楚宴当了皇帝之后, 每年都会去寒山寺为亡母祈福, 年年如此。
侍卫低着头, 连忙去办楚宴所吩咐的事情了。
午后,外面逐渐暖了起来。
楚宴在屋内看书,韩铮屏退了宫人,缓步走到了里面。
在看到韩铮的时候,楚宴的脸色都变得苍白:“你没死?”
韩铮不复当初的憨勇之态,冷硬的脸庞满是疯狂:“臣的确没死,还要多谢陛下的不杀之恩。”
楚宴冷笑了一声:“朕的确没杀你,可朕记得自己刺得极深,你不该好得这么快。”
韩铮胆大包天的拉过了楚宴的手,让他的手摸在自己的伤口处,一点,一点,按压着那个地方。
最后……鲜血渗了出来。
楚宴的脸色一变,韩铮却满是柔情的望着他,仿佛一点儿都不觉得痛一样:“微臣的确还没好,只是想着要见陛下,便迎着痛赶来了。”
什么叫迎着痛?
楚宴气不打一处来。
可韩铮仍不肯放手:“陛下让臣痛,臣便痛给陛下看,陛下不是按着臣的伤口?只消拿手指戳两下,就能让臣痛得冷汗直流,为何不这么做?”
楚宴看着他,韩铮的眼底满是执着。
他倒吸一口凉气,对韩铮说道:“……你疯了!”
韩铮的笑容就像是哭了似的:“臣只是想让陛下知道,臣的命就握在陛下手中,陛下随时可以拿走。”
楚宴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之中的可信度。
而韩铮却闷闷的说了一句:“陛下不是许诺微臣,倘若微臣能挺过来,之前的事情便一笔勾销?”
楚宴心头震动,他竟是为了这种可笑的理由,虽然身受重伤却要撑着过来见他?
“……朕知道了。”
韩铮不由睁大了眼,呼吸急促:“陛下是……是认了臣了吗?”
“你都把性命这样托于朕,若再认不下你,朕岂非是个昏君?”
韩铮笑了起来,便放开了楚宴,他起初强撑着来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楚宴见他还跪在地上,便轻声道:“起来罢。”
韩铮冷汗直流,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便径直的倒了下去。
正巧,楚宴就在他前面一点不远,韩铮便直接的倒在了他的怀中。这一变故让楚宴直接有点懵,演技都没上来得了,而那方,正好有小太监带着林瑾之走了进来。
楚宴:“……”
系统:[……]
[听我说!听我说!这次真不是我皮!]
[呵呵。]
[窝草,这韩铮昏迷前还要污一把我!给我来个助攻!]
[……什么助攻?]
[给林瑾之带带绿帽。]
系统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肝,觉得自己好像有那里坏掉了,竟然有点想欣赏一下接下来的大戏。
“陛下和韩铮……是在做什么?”林瑾之的脸色阴郁极了。
这个时候的楚宴根本就不会解释,顺水推舟最好,正如了他的愿:“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
两人太过针锋相对,直把领人进来的小太监给吓得屁滚尿流。
他的腿哆嗦了起来,有些站不直。
林瑾之紧咬着牙:“滚!”
小太监直接就滚了出去,生怕殃及鱼池。
林瑾之朝楚宴的位置走去,楚宴却并不想见他,直接把脸撇了过去:“朕现在不想看见你。”
林瑾之怒火中烧,嫉妒犹如小虫一般啃咬着他的心脏。
为何……
为何到最后,竟是韩铮得了楚宴的信任?
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朝楚宴那边更加走进了一步:“萧宸,你究竟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楚宴没有说话,而是把韩铮从地上抱起:“我原谅得了吗?那你告诉我,怎么原谅?”
林瑾之的嘴里尝到血腥味,看见楚宴把韩铮抱到了床上。
“韩铮为何会昏迷?”
“……他有些脱力。”
楚宴说得暧昧,林瑾之的脸顿时就绿了。
再这么待下去,林瑾之觉得自己要吐血。他浑身都绷紧了,朝楚宴行了一个礼,径直的走出了这个地方。
[终于走了……刚才抱韩铮的时候,我的双臂都在颤抖,也贼鸡儿重了。]
[……崩人设扣分。]
[别、别啊,一点都不重!一点都不重!朕英勇神武,区区一个韩铮而已,来十个我都抱得起!]
[呵呵,你倒是去抱啊。]
[QAQ,我不皮了。]
系统骂他:[秒怂,出息呢?]
楚宴一边在心里和系统拌嘴,时不时逗逗它,一边演技极好的看向了床上的韩铮。
楚宴摸了下自己怀中的韩铮:“额头好烫……”
无奈之下,楚宴只好让太医过来给他瞧瞧。
—
寒山寺之行开始紧张的筹备之中,毕竟帝王出行,非是小事,各种东西都得仔细着来。
韩铮这些日子养在宫里,由太医仔细照料,精心伺候着,自然好得比一般人快。
楚宴真的信了韩铮,毕竟他之前有言在先,韩铮又那样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出来,楚宴没办法不去信他。
不过这种滋味,当真是极好。
——他不是一个人的滋味。
韩铮虽在养伤中,却时常见到楚宴捧着一卷书,时而抬起头朝他轻笑:“小舅舅。”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楚宴那双茶色的眸子更淡,四周的尘粒光点萦绕在他四周,让韩铮忍不住着迷。
“小舅舅,这般看着朕做什么?”
“陛下莫要叫臣小舅舅了。”
楚宴挑眉:“那叫什么?哥哥?”
那句哥哥,直让韩铮涨红了脸,心里滚烫的涌起几分不该有的情思。
“还、还是叫臣小舅舅吧。”
楚宴闷笑了起来,觉得这样逗韩铮颇为好玩。
只要不看见林瑾之……他的心病就不会发作。
寒山寺之行,定于明天。
韩铮的病没有好,楚宴本想让他在宫中养病的。可奈何韩铮自己跪在他的身旁,再三请求楚宴让他跟在楚宴身边。
本人都这么说了,楚宴也只得应答。
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韩铮重伤留宿宫里的事情也悄然被传开。
有的人惯会穿侧圣意,便觉得陛下是看上韩铮了,喜欢的是男子,怪不得偌大的后宫竟没有一个妃子。
另一人又说陛下是利用镇远将军,想让他平缓朝中势力。
然而这些谁也不清楚,唯有在皇宫之中的那一人知晓罢了。
楚宴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睡不着,韩铮便过来一如既往的同他唱曲儿。
“小舅舅,你唱得真是奇差……”
韩铮冷硬的脸上带上几分柔和:“不过陛下总爱听。”
楚宴的睡意都涌上来了:“朕的亲人就只有你和信儿两人了……而信儿总是害怕朕,朕没有其他亲人了……”
韩铮嘴角的笑容一收,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他何尝不知,楚宴信任他,是作为亲人的信任。
若他不是从小被收养在章家,不管他做什么,楚宴都不会有半分怜惜。
看着他的睡颜,韩铮逐渐退了出去。
不过陛下教他的那首曲儿‘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究竟是唱与谁人听的呢?
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他。
韩铮想起了林瑾之,脸上露出苦笑。
他每次唱起,楚宴的眼底都会染上一层薄雾。
大约,是唱给他听的吧。
虽未读过这种文绉绉的句子,可他……懂了。
他算得太精明,相信韩铮会留着高华折磨他,便不会真的刺到高华的要害。
果然,高华虽然流了许多血,可韩铮还是留着太医在外面候着,否则给高华的人参怎么可能立马就拿来?
原主之后多疑残暴的性子,是因为少年时曾受过太多伤害。
太子捡到了他,又推他进了地狱。
于是再可爱的孩子,心也被染上了黑暗。
若不是林瑾之,他会黑化得更加彻底。
可偏偏这个温暖自己的林瑾之……也是个骗子。
他的世界开始崩塌,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希望,变成了最后的模样。
听完了高华的话,林瑾之无比震惊的愣在原地。
而他身后的韩铮也听到了只言片语,不由睁大了眼。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带起些许白色的梨花瓣。高华身上都是血,还不断祈求林瑾之原谅楚宴。
林瑾之苍白无力的垂下了手,连忙喊外面的太医救治高华。
高华彻底昏迷了过去,里面被许多人所包裹,林瑾之忽然觉得……他是不是也做了和当年太子殿下一样的事情?
当日的太子殿下,乃是今日的凌王。
陛下最终没能杀掉他,只是把他秘密囚禁到了某处地方。
这件事情被林瑾之知道了以后,他那段时间曾经去探望过凌王殿下。
没想到……这其中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林瑾之从里面的屋子走了出去,看见楚宴睡着的时候都皱紧了眉头。高华对他来说,大约是比凌王殿下还要亲近的人吧。
林瑾之就在寝殿里,这样守了他一宿。
看着楚宴苍白的眉眼,林瑾之忍不住伸出手去勾画。
这个人可真美,当初他递帕子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红绸就铺在地上,楚宴的肤色竟然白得如雪,踩在地上有一种格外靡丽的美感。
楚宴的皮肤很细,衣裳薄得仿佛要从上面滑落下来,只是看着太单薄了……明明没有多久,他就瘦成了这样。
夜色很冷,楚宴沉睡了太久,久到林瑾之都以为他不会醒来了。第二天太阳升起,从窗户外透了一点光进来,纵然是这样,屋内依旧寒冷极了。
楚宴终于睁开了眼,看到守在自己身边的林瑾之,眼底早已是死寂一片。
“凌王殿下,有没有……”林瑾之皱紧了眉头,忽然发现自己问不下去。
楚宴睁大了眼,终于害怕了起来。
仿佛一提到那个名字,他就会牙冠颤抖,犹如惊弓之鸟。
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林瑾之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而那微弱到极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却让他心疼至极。
楚宴在说:“别打我。”
林瑾之忽然痛到极致,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早在知道林侯爷没死,而又是罪有应得被楚宴关起来的时候,林瑾之的心结就解开了一半。
“陛下……”
楚宴终于回过神来,冷冷的抬起头:“你不是和凌王见面那么多次,问我做什么?问你的凌王殿下去。”
林瑾之睁大了眼,楚宴知道他和凌王殿下见面……?
他的呼吸都乱了几分。
林瑾之想起,楚宴强召他入宫,就是在他去见了凌王之后。
他以为自己背叛了他。
林瑾之忽然想通了所有的一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