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二十 章(三合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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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况嗤况嗤”,进了站后速度越来越慢, 最终缓缓停靠。

车厢门打开, 肩背手提大包小包的旅客涌出车门,姜宁踮起脚尖, 翘首往一个个车门处扫过。

赵向东身形高大魁梧, 一身军装,肯定很醒目的,可惜等了好一阵子,她也没见丈夫身影, 随着下车的人越来越多, 人头涌涌,她颇有些忐忑。

难道被耽搁了?或者人多,没有买到这个点的票?

她柳眉微蹙,白生生的小脸难掩失望之色,只是一直踮起的脚跟没肯放下,仍在仰首张望。

左顾右盼间,忽然她余光瞥见一抹军绿色, 从远处一个车厢门出现。

离得远, 人还多, 看不大清面容,只是姜宁还是立即从那对方的身姿步伐找到了熟悉感。

这一瞬间, 她是大喜的, 脚下早有意识地迈出, 往那边奔去。

赵向东也看见了她。

小媳妇儿说要来接自己, 他惦记着又高兴,一下车就往出入口方向望去,人头涌涌,他一眼就看见了那抹杏黄色。

柳眉轻蹙,白皙粉嫩的脸上带有急色,她一往这边望过来,立即露出如花笑靥。

这一刻,她往他奔来,他也失去平日稳重,往那边冲了过去,越过熙熙攘攘的人潮,两人的目光早连在一起。

“宁宁!”

两人的手终于握在一起,一方粗糙一方细嫩,大掌牢牢握住小手,“东哥!”

姜宁眼圈一红,就着冲势投入他的怀抱,赵向东立即环抱住了她,香软满怀,日思夜想两个月的香甜气息充斥心肺,他心脏烫得厉害,却分外舒畅。

“东哥,我想你了。”

这个胸膛宽阔结实依旧,一双铁臂结实有力,头顶还有男人激动时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声,姜宁喃喃低语,吵杂声远去,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很安稳。

姜宁前世很独立,也不得不独立,好在她为人豁达潇洒,从不自怨自艾,反而惬意地享受起独身的生活来。

眼下换了一辈子,有人为她遮风挡雨,她发现自己还是很愿意,很欣喜的。

这怀抱是她两辈子的港湾,以后她大可不必独自支撑,撒娇嗔怒,都有人护着她疼着她。

我也是。

大庭广众之下,赵向东说不出这些话,但他倏地收紧的手臂,含蓄表明这个事实。

高大英伟的解放军同志,与纤柔娇美的年轻女子忘情相拥,其实不大符合世情。但军属不易当,军人与妻子总天各一方,骤见面的激动喜悦,淳朴的人们总是能理解的,大伙儿露出善意微笑,纷纷避让开来。

赵向东理智稳重,失控也就一瞬间的事,半响就回过神来,轻轻松开手臂,“宁宁,我们先回家。”

他动作很轻很小心,珍爱之意可窥一斑,姜宁也知道这地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冲他嫣然一笑,“好。”

这么一仰脸,赵向东立即瞥见姜宁眼角微红,立即蹙眉问:“宁宁,这是咋啦?”他用指尖轻触了触,声音有些急。

“没事,这不是看见你高兴的吗?”她一双杏仁大眼亮晶晶,一眨不眨瞅着他,眸底有压抑不住的喜悦。

“嗯。”赵向东应了一声,笑意加深。

不过他到底是个内敛且保守的人,理智回笼后,再在大庭广众听这些亲昵话,觉得不妥,心是甜的,舍不得呵斥,他忙压了压唇角,低声叮嘱道:“回家再说。”

是回家再说,不是不许说啊?姜宁瞥一眼他泛红的耳际尖,瞅着他笑而不语。

他瞪了她一眼。

*

赵向东护着媳妇儿出了火车站,经过大门的时候,他瞥见边上一排小推车中的橘子摊,拽了拽她,示意往那边去。

他记得自己媳妇儿喜欢吃这个,“同志,称两斤橘子。”

“好嘞。”中年摊主应了一声,利索给称好收了钱。

赵向东给剥了一个,递给媳妇儿。

姜宁本来有些疑惑的,站在橘子摊前就笑了,上次她关注小摊多了看两眼,他以为她爱吃橘子,自己没否认,他就记在心上了。

接过橘子,橘瓣清甜带点酸,心里甜丝丝的,她真真正正对这水果喜爱了起来。

媳妇儿笑意盈盈,赵向东冷硬的眉梢眼角柔和下来,他一手提着自己的行礼跟橘子兜,一边虚虚护着她,往火车站对面的公交站行去。

这年头公交线路少得可怜,坐了半个小时公交车,又走了十来分钟,才到了姜红兵这次出差的目的地,市纺织厂。

好在还不晚,姜宁跟二哥说好的返程时间是三点半,现在还差大半个小时,二人在门岗登记了,就进入厂区,往仓库位置行去。

姜红兵点好货物,让司机盯着上货,他抹了一把汗刚要歇歇,转身就看见迎面而来的小妹妹夫。

接到人了,也赶上时间了,姜红兵松了口气,虽然安排好,但留妹子一个人在火车站,他还是没能彻底放心。

郎舅二人打过招呼,赵向东出外多年,虽严肃但也不是不懂人际关系的,他主动给给二舅哥以及旁边几个人都递了烟,简单寒暄两句。

姜红兵点燃烟吸了一口,仔细观察一番赵向东接人待物,满意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介绍,“这是我妹夫。”

不是耿直不会拐弯就好,人情世故哪里都少不了,否则个人素质再过硬,也得事倍功半。

姜红兵对妹夫本人是满意了,不过,他却还有话说,等身边外人识趣散开,他笑了笑,“东子,我家小妹就交给你了,宁宁年纪小人单纯,你在家里得多护着她。”

姜宁马上就要随军去了,跟婆家人不住在一起,杨市小家也只有夫妻二人,他现在说的话似乎有些多余且矛盾,但赵向东还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二舅哥脑子活是个精明人,怎会说废话?对方这是隐晦表示,我妹子这两月在你家吃了亏。

没错,姜红兵这是为胞妹鸣不平。

孙秀花那场折腾,姜家人挺在意的,有些话姜宁不好提,娘家人就没这个顾忌。

哼,他家千娇万宠的妹子嫁进赵家,可不是吃亏受屈的。

姜红兵见赵向东眉心一蹙,点到即止,没有多说,他拍拍妹夫的肩膀,踱步离开去盯着上货,将空间留给小两口。

“宁宁,你在家里这两月咋过的,都告诉我。”

姜红兵一避开,赵向东立即侧头看向媳妇,他声音依旧很温和,但黑眸已经暗下来了。

他的心绪不可抑制地沉郁下来,他在外头拼死拼活,这军职这工资,说是用血用命挣出来的不为过,自卫战时间短却异常惨烈,战功不是那么好挣的。

他身上留下好几处明显伤疤,这已经算好的了,他好些战友早长眠于西南边陲,永远无法返家。

这些年挣的钱,他大半寄回了家,如今留媳妇儿在家不过两月,也就仅仅两月就要接走了,这也容不下?

自个儿媳妇儿年纪虽小,但人懂事,一点不难相处。

赵向东不想将自己的骨血至亲往坏处想,但他却有判断力,岳家都是厚道人,若是鸡毛蒜皮小事,恐怕二舅兄不会开口。

他见姜宁有些犹豫,低声哄道:“别怕,家里人的性子,我都知道。”是啊,就因为家里某些人的德行他清楚得很,所以姜红兵一开口,他没有存疑。

赵向东宽慰,“就我知道不告诉别人,你都说。”

“嗯,那我说,东哥不许告诉其他人。”

“好。”

得了丈夫保证,姜宁下定决心,娓娓道来,“这两个月,我天天去娘家帮忙,白天没在家的,也就晚上回去睡觉,跟爸妈小弟小妹他们都处得挺好的。”没接触,自然没矛盾。

“嗯。”赵向东眸带鼓励,示意她继续说,姜宁对他甜甜一笑,才继续道:“本来挺好的,我以为就这样直到你回来接我了,可惜昨天中午,……”

姜宁当然知道亲哥说的是哪桩事,说实话她处理得妥帖,最重要还顺势解决了以后隐患,一举数得。

然而问题是,处理得好再多好处,也不代表抵消了这事,心里畅快。

她难免有些憋屈,得反复告诉这姓孙的是个不相干的人,那口不上不下堵着的气才散了。

哑巴亏她不爱吃,不过姜宁却是个很理智的人,她很清楚告状这活儿,得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能达到最佳效果的同时,不影响夫妻感情还加以促进。

眼下这出实属意料之外,娘家人心疼她,她感动,但正好是个合适的机会。

“我二哥有关系,批了红联年画在自由市场卖,半月以来生意非常不错,昨天中午,大嫂突然就挤了进来,……”

一听见孙秀花,赵向东脸色就黑了,姜宁没停,细细将昨天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她有些难过,“家里从前不容易我知道,大嫂吃过苦头,眼皮子有些浅也不难理解,只是……”

“只是我没想到,她开口就说要合伙。”这是想捡现成,直接分上利益了,狮子大开口。

赵向东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怎么可能?她是疯了。”

孙秀花是他是嫂子,这些年无论多过分,他都没评价过一句,可见这回是气狠了。

这回已经不是过分的问题,对方以大嫂名义说这话,将他置于何地?

“嗯,这是我娘家的买卖,不是我的,我当然不答应。”

姜宁捏了捏丈夫的手,以作安抚,“……后来,我就给爸妈出了个熏鸡熏鸭的主意。”

她避重就轻,强调孙秀花的红眼病,却将赵家老两口后来讨主意之事一语带过,轻描淡写。

赵向东唇角抿得紧紧的,他既愤怒也有些伤心,他这些年为了这个家流血流汗,其中受益者包括孙秀花,为何对方就不能稍微替他着想?

媳妇娘家知道这件事,该如何看待他家?看待他?

厚颜无耻,死皮赖脸,闻了钱腥味就像条恶狗般盯着挪不动道!

心智坚韧如赵向东,一时也觉得难堪至极,他粗粗喘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一只小手及时握住他的大掌,赵向东抬眸看去,姜宁认真看着他,“我跟我娘家都知道,这不干你的事,你不是这样的,咱家其他人也不是。”

“要不然,我二哥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她神色轻松,赵向东却想起二人刚见面时她微红的眼圈,既难受又心疼,“宁宁,委屈你了。”

姜宁笑着瞅他,“那你以后可得多疼着我。”

她神态娇憨,语带俏皮,赵向东郑重答道:“嗯,我会的。”瞅着媳妇儿努力安抚开解自己的模样,他心潮起伏得厉害,只觉得怎么对她好都不够。

他再外行为一向保守,这回首次伸出大掌,牢牢攒住她柔软的小手,那温度从掌心一路熨帖到他的心。

姜宁反握他的手,又说了几句贴心话转移注意力,半响,见丈夫情绪终于平静些,才温声说:“东哥,这事儿我没告诉爸妈呢,咱们回家先不提这事儿好不好?”

状告过了,效果也达到了,她一口郁气出了,身心舒畅,但她不能让赵向东回家就说这事,最起码不能马上。

昨天姜宁考虑过后,并未乘机向婆家人告状,孙秀花这人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有两个儿子在赵家也不能真撵她,不然早就撵了。

既然注定没结果,随军在即,她也懒得多生枝节,浪费时间还徒惹一身膻。

等后面的流言发挥作用吧,那效果会比她亲口告状好百十倍。

然而,流言流窜速度没快成这样,所以赵家人还不知道呢,要是赵向东一回家就质问,傻子也知道他被告状了,孙秀花不算角色,关键是她的婆婆。

这事儿她本占理,但越过公婆,专门等男人回来告状,这行为就是婆媳相处的大忌。

之前出主意得来的好感荡然无存不说,还得平添上恶感,完全有违姜宁初衷。

马上就要分隔两地了,留下大好印象,比坏印象强太多。

她现在瞅着丈夫,毫不掩饰自己的小忧虑,“好不好嘛,东哥?”她晃晃他的胳膊,“你之前答应我不告诉其他人的。”

说到底,丈夫才是要陪伴自己一辈子的人,那边虽恶心人但没实际吃亏,还在这边找补回来,挺不错的,孙秀花之流马上就退出她的日常生活了,没必要多作纠缠。

“我们明天还得回我娘家呢。”

最重要一点,赵向东刚才已经说了,就请了三天假,后天一大早必须出发,姜宁不希望将时间浪费在与孙秀花对质纠缠上面。

她得抓紧时间与爸妈哥嫂小侄儿相聚,后面最起码至少有一两年,见面将会很难。

“好。”

赵向东转念一想,就明白媳妇儿的难处,他对她疼入心坎,自然舍不得她为难,最终还是将满腔愤懑压了压,点头答应了。

他愧疚疼惜,低声说:“宁宁,我们后天就回部队。”媳妇儿自个当家,无旁人掣肘,再不用受这些憋屈。

“好。”姜宁松了一口气,扬唇一笑。

*

一路回林县,赵向东都很沉默,姜宁悄悄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他反手就回握过来,很紧很紧。

伤心愤怒过后,他心里某个位置冷硬了些。

不过,赵向东掩饰功夫却很不错,回了大岗村,他表面也恢复如常,不露半点声色。

二人踏进家门,正在往灶房搬柴火的赵小弟顿住脚,“二哥,二嫂。”

这孩子内向,极少刷存在感,他很小二哥就离家参军了,兄弟不熟悉交流少,但他见了人就很规矩叫了声。

姜宁挺满意这点,赵家少有人这么讲礼貌,大几岁的赵玉燕就是个反面例子,没事儿麻烦你绝对不叫人。

“嗯,黑子。”

赵小弟皮肤格外黑,小名叫黑子,大名赵向阳,现在正读小学五年级。赵向东见小弟弟吃力抱着大捆柴,随手接过,给提到灶房。

灶房空无一人,锅里蒸着饭,赵向阳跟着进了灶房,坐在灶膛前的小凳子上推了推柴火,看样子是在等锅里的饭熟。

“你作业写好了吗?”赵向东将柴扔下,皱眉问道:“咋是你做饭呢?妈呢?”

他不愿提起孙秀花,于是只问了赵母。

“爸妈,大哥大嫂在堂屋说话,二姨跟表哥们也来了。”赵向阳想了想,“他们好像在商量做买卖的事,商量一下午了。”

“大嫂洗米下锅后回去了,让我先看着火。”

提起做买卖,立即勾起赵向东不愉快的记忆,不过他脸色没变,“嗯,让你二嫂做饭,你先回屋写作业去。”

赵向阳看一眼微笑的姜宁,点了点头,就起身回屋了。

姜宁掀开锅盖看了看米饭,见还有一段时间才好,她阖上锅盖,“这饭没好,我们先去堂屋吧。”两口子回了家,怎么也得跟长辈打声招呼。

“嗯。”

小弟离开后,灶房只有夫妻俩,赵向东侧耳听了听堂屋传出的隐隐说话声,脸色沉了沉。

姜宁握住赵向东的手,仰脸,“东哥,她不好咱不搭理她,你可不许生闷气憋坏了自个。”

媳妇儿眼巴巴看着,有些紧张,赵向东神色稍霁,“好。”他轻抚了抚姜宁发顶,目露温情。

*

两口子一前一后进了堂屋,讨论得正热闹的堂屋停了停,赵母笑得合不拢嘴,“东子回来了。”

二儿子回家一向是大事,她以往总是在院里翘首的,这次讨论买卖,倒是等人进了堂屋才发现。

赵向东神色如常,“爸妈,我回来了。”他环视屋里一圈,视线在孙秀花身上微微一顿,旋即移开,看向赵二姨母子,“二姨,德才德兴。”

他对爽朗的二姨观感颇佳,笑了笑,“这个点正好留在家里吃饭,你们也尝尝我媳妇的手艺。”

姜宁适时笑道:“那我先去做饭吧。”

赵二姨出现,显然是赵母首次做买卖信心不足,想搭伙降低风险。她就不留下蹚浑水了,说完接过丈夫手里提着的行礼,利索走人。

“好啊!那我今天得好好尝尝东子媳妇的手艺。”

二姨拍腿大笑。两表弟李德才李德兴也是爽朗人,笑得露出大白牙,乐呵呵跟二表哥打招呼。

等赵向东招呼过客人,坐在西边竹床上的赵老头招手,“东子。”说完拍了拍身边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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