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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船上之人从未见过如此的豪客。
这是真正的一掷千金啊。
秦淮河百年来,虽有诸位一掷千金的佳话,以讹传讹,可作为行内人,却知道一次拿出几百两银子来打赏的有,可似这样将宝钞当做废纸一般漫天飞洒的,却是真没见过。
且这豪客脾气古怪的很,竟要男人……
于是乎,几个龟奴立即涌上来,命妇人们统统退了。
方继藩恭恭敬敬的领着弘治皇帝进了船楼,里头自是金碧辉煌,奢华无比。
二人落座,护卫们小心翼翼的拱卫在左右。
这楼船四周都是缕空的格栅,正好可眺望船外的河景,弘治皇帝远远看着河畔的来福客栈,陷入了深思。
他依旧还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此时,天上明月当空,月儿和万家灯火倒影在秦淮河上,这粼粼的河水,倒着光影。
弘治皇帝喝了两口茶,却见方继藩揪着一个龟奴甩耳光,方继藩大义凛然道:“你这狗东西,爹娘生下你,净不学好,竟做龟奴,你对的起你爹娘,对得起朝廷,对得起我萧敬吗?瞧瞧你这狗模样,你也配做人,我萧敬最看不得男儿大丈夫这般没出息,靠着妇人乞活,今日不打死你,便不姓萧。”
啪啪啪……
方继藩左右开弓,打的这龟奴鼻青脸肿,龟奴眼泪都出来,口里含含糊糊的道:“谢……谢……萧爷爷赏……”
他脸虽是肿的,面上却带着笑,只是笑的难看一些。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伺候这样奇怪的豪客,固然是艰辛一些,可能挣银子,一天能将一辈子的银子挣了。
方继藩又给他一个耳光,怒骂道:“知道错在哪儿吗?”
“知道。”龟奴忙趴在地上,立即回应。
方继藩道:“好,你来说,错在哪儿。”
“小人,小人……错在惹萧爷爷不高兴。”
“狗东西!”方继藩作势又要打。
龟奴下意识的要躲,可想到好像打一打也没关系,于是理性战胜了恐惧,将脸伸上来。
方继藩浑身上下,仿佛带着圣洁的光,他抬头看明月,凛然正气道:“错在你自甘堕落,你下流,你无耻,你吃妇人饭!”
“我错了,小人错了,小人自甘堕落,小人下流……”
方继藩见他如此顺从,更气不打一处来,便又指着另一个龟奴:“你来,我来教训你,赶紧的,迟一步,打断你的腿。”
这龟奴小跑着便要上前,美滋滋的样子。
弘治皇帝看着觉得很不像样子。
他虽也觉得这些龟奴轻贱,也认同方继藩眼里揉不得沙子,见不得这些人如此自甘堕落,却还是觉得方继藩过于小题大做,便摆摆手:“继……萧敬,让他们下去。”
方继藩这才作罢,随手撒了十几张宝钞,龟奴们便忙是恶狗扑食一般抢了,接着一哄而散。
此处不远,便是珠帘,珠帘之后,一群妇人小心翼翼的窃窥,却见方继藩这面如冠玉的青年,颐指气使,威风凛凛的模样,抬手之间,便将宝钞撒下去,这风采,和其他豪客全然不同,心里既是吃惊,恨不得自己是男人,又眼里露出只巴不得这萧爷能有幸多瞧自己一眼的模样。
于是,又是幽怨,又带着几分期待……
弘治皇帝将方继藩叫到了一边,低声道:“今夜之事,回京之后,一字半句都不能说。”
方继藩听罢,虎躯一震,声音极低道:“陛下和儿臣,真是想到了一处了,儿臣也是这样想的。”
弘治皇帝的脸色这才稍缓,突又想起什么,道:“来此的客人,多是什么样的人?”
方继藩道:“这个……儿臣对这个也不是很懂啊,几乎是一无所知,儿臣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今日是头一遭,便连听都不曾听说过,陛下……儿臣敢对天起誓……日月可鉴啊。”
弘治皇帝:“……”
倒是一旁的护卫忍不住插嘴道:“陛下,来此的,多是一些官宦和读书人,家里薄有家财,是以,才爱登花船,听吹拉弹唱,饮酒放歌作乐,卑下久闻这十里秦淮,乃是温柔乡……”
弘治皇帝又皱起眉来。
方继藩见弘治皇帝面带异色,便不禁道:“陛下……”
“噢。”弘治皇帝的脸色渐渐的恢复起来,淡淡然道:“朕想起,每一次上书弹劾有伤风化的,是这些官宦和读书人,对宫中横加指责的也是他们,原以为他们是恪守着圣人的教诲,因而才横加干涉他人。原来他们也爱来这样的地方。”
方继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