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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杀的。”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可怜极了,仿佛一遇质疑就会昏厥过去。
尽管大多数人遇到命案现场,都会惊慌失措,甚至于神经错乱,但是,对常年与鬼打交道的御鬼师而言,浮殍如浮衣,实在无需大惊小怪。阿宝用树枝将池面上泡肿的尸体拨到岸上,同行的商璐璐贴了张黄符为尸体保质,弥漫的尸臭随之封住。
两人娴熟而淡定的态度抚慰了第一目击者之余,又使他惊疑。刚才还大声为自己辩解的人立刻严厉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
阿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给他:“处理非自然现象的工作者。”
上面写着硕大的“阿宝大人”四个字,以及一串看上去十分正常且正经的手机号。
现代人建立关系,先从联系方式开始。那人握着名片,稍许回魂,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给他:“我叫黎奇,哦,是个推理小说作者。”
名片上还写着国家推理协会理事、某侦探所顾问之类的头衔。
阿宝吹了个口哨:“传说中,走哪死哪的推理小说家?那这具尸体归你了!”
黎奇刚恢复些许血色的脸又白了,忙推拒:“不不不,我不是……我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我写小说只是糊口饭吃。”
商璐璐突然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黎奇说:“来参加婚礼。”他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张白色镶金边的请帖。虽然封面写着“囍”字,但颜色到设计,都透着古怪的阴森。怕他们不信,又解释道:“因为是冥婚,所以与普通喜帖不一样。喜帖是寄给朋友的,他常年研究各类古怪事件,因为得了急性盲肠炎,无法前往,才把机会让给了我。我没想到会在路上遇到这样的事情。”
阿宝说:“这具尸体起码死了一周以上,如果你今天才到,就不会有嫌疑。”
黎奇顿时松了口气,这才敢将目光往尸体上瞟两眼:“没错,尸体腐败了才会浮起来,起码死了一周。一周前,我还在K市,凶手绝对不可能是我。”嫌疑解除后,他的推理头脑终于正常运作起来:“这条山路只通向常乐村,外人罕至。这个池子是死水,完全依靠降雨蓄水,如果没有前阵子将近半个月的暴雨,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储水量,不是事先清楚这一点,死者就不可能淹死在这里。所以,凶手与死者至少有一个与常乐村有关。”
商璐璐反驳:“也可能凶手途经此地,看到池子,突发奇想,把死者推了下去。或者,这个人根本就是自杀的。”
“不可能,这违反守则。犯罪事件最后都不能以意外与自杀来收尾,这简直在浪费读者的时间。”黎奇下意识地否定完,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脸涨得通红,“对,对不起,我的职业病犯了。这是真实的案件,当然可能是意外和自杀。我们还是赶快报警吧。”
山上无信号,报警靠腿跑。
现在是下午的三点五十四分。
他们早上八点半从王家镇出发,除去午休吃饭的半个小时,一直在赶路,时近七个小时。现在回信号区,不算天黑造成的影响,也需要五六个小时。反之,继续前往常乐村,就剩一个小时的脚程。
阿宝略作权衡,便同意了黎奇的提议:“你去报警,我和璐璐到常乐村打听情况。”
黎奇:“……”凶手可能潜伏在森林暗处、独自走五六个小时的夜路——他并没有这样的勇气。
商璐璐说:“可以借村里的电话报警。”
黎奇当即赞同。
临近村庄,路渐宽,油菜花田夹道相迎。到村口,简易牛棚上拉着两米长的白条幅:热烈庆祝郭宛江同志与邱敏小姐喜结连理。
往里走十几米,就看到一座气派的三层楼洋房。洋房外面一样拉着横条幅:热情欢迎各地友人来参加郭宛江同志的婚礼。
走近了看,发现是家宾馆,门头被条幅遮住了,“鑫海宾馆”四个字只剩几只脚。
宾馆门口左侧放着一张四方桌,上面用砖压着沓白纸,左面记着人名与来处,右面记着礼金。记录的大多是村里人,礼金则五元、十元、五十、一百的都有,偶有外地来的,礼金便阔气多了,都是五百、一千的。
一个瘦巴巴的老头坐在桌后头,不声不响地看着他们。
黎奇小声说:“这郭宛江是干什么的,这么大阵仗。”
阿宝说:“你朋友没有对你说吗?”
“他只让我准备红包……”他手揣入怀中,正要拿出红包,突然僵住。
阿宝立刻猜:“被偷了?”
黎奇拉着他退后两步,尴尬地说:“我准备的是冥钞。你先送吧,我把红包里头的钱换一换。”
阿宝:“……”参加冥婚,准备冥钞,没毛病!
他走回方桌前。
瘦老头掀起一只眼皮打量他,慢悠悠地说:“外乡人的礼金,五百起。”
阿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拍在桌上:“我是证婚人。”
证婚人的待遇自然和别人不一样。
像黎奇这样来观礼的,送上五百礼金不说,宾馆房间还要自己付钱入住。阿宝与商璐璐就不同,享全程免费招待。
黎奇放下行李,就屁颠颠地跑去找阿宝。
“你竟然是证婚人?”不等回答,他自己接下去:“冥婚也属于非自然现象吗?难道不是活人的臆测,真是鬼结婚吗?”
阿宝刚洗完澡,正拿着毛巾擦头发:“你不去报警吗?”
黎奇这才想起浮尸案,急匆匆地下楼报警去了。
等阿宝吹干头发,他又回来:“小镇派出所的警察说天黑不好找,等明天早上再去。唉,这一晚上,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
阿宝对杀人案兴致缺缺,敷衍了几句,就借口村长要请他们吃饭,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