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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强凌弱、以尊欺卑,很舒服么?
或许对于某些人如此,但对林宇而言,这种感觉糟透了。
堂堂巅峰半神强者,分明是在杀人,却又好似在挥舞着镰刀割韭菜,没有半点儿技术含量。事实上,当林宇站在高台之上,亲眼看着廖元舟被自己吊死在太平门下,便已有了这样的觉悟:
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势必遭受后世唾骂,恶名传千古!这满身的脏泥,只怕是永远都洗不干净了!
而真实情况,也恰恰如此。
林宇今日在嘉安城洪定门外造成的屠杀,使得他在未来饱受争议,许许多多看客认为他采取的手段过于激烈,在修真时代方兴未艾的阶段,便已弥漫了血腥和恐怖,独裁统治了整片江南,有违历史潮流。
即便是被奉为著名修真史学家的刘光耀,在给出了中立性的意见后,也部分继受了这种批评:
在黑暗**中,作为修真大时代的领潮者,林子轩亲手炮制的太平门惨案,带有着极具特色的时代矛盾性,在维持江南地区的稳定之余,又过分急躁的压制了刚刚兴起的修真势头,其性质无异于对新时代的一场残酷镇压。我们回溯过去,可以清楚意识到,太平门惨案后,江南俨然一片时代荒地,过往兴盛的反抗精神不见了......
更深层次的意思很明显:在未来,几乎所有人都坚信,林子轩今日施行的残酷镇压,错了!
然而,还是那些犀利的批评者,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场血腥屠杀的正面价值。至少在那暗无天日的时代,江南依旧宁静祥和,甚至在金融体系崩溃后出现了自己的货币,过着与世隔绝、自给自足的太平日子。这里没有冲突、没有纷争,堪称全球最后的一片极乐净土。
究竟是时代进程的发展重要,还是芸芸众生的太平重要?
恰如同华夏古时候,历朝历代对北方夷戎那漫长的和亲史。携带着黄金珠宝,不远万里深入苍荒,将最高贵的公主、最绝色的美人下嫁给北方部落的首领,用屈辱来换取苟且的和平。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北宋年间,为后世笑掉了大牙的檀渊之盟。
长久以来,这被视为中原王朝的奇耻大辱,甚至被认为压迫了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它又换取了北方边境难得的太平无战争。
当然,用林宇今日雷霆血腥的狠辣手段,对比历代王朝面对北方游牧骑兵的懦弱无能,未免过于偏颇。
但不可否认的是:未来和过去,始终相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未来的人讲不清、过去的人道不明,大家都是一团糊涂。
既然都糊涂,那就难得糊涂,又何须论对错,尘归尘、土归土,任一切随风飘散吧。
嘉安城外,太平门下。
聚集于此的十几万修真者,全面溃散,如同过街的老鼠般拼命逃窜,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什么权利、什么自由,在此刻全都沦为了笑话,远远比不上自己的一条小命重要。
“啊!饶命!饶命啊!我什么都不要了!”
“快跑啊!”
“林子轩疯了!林子轩疯了!”
由天外陨火化作的磅礴火龙,在暴乱人群中贯穿了几个来回,许许多多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烧成了灰烬,被寒风裹挟着,飘摇天地间。这群向来自命不凡的觉醒者,互相推搡着、践踏着,闹闹哄哄、混乱不堪。
在巅峰强者面前,人命如草芥、众生皆蝼蚁,貌似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林家府众人站在远处高高的山坡上,定定的瞅着,那一张张脸颊乍青乍白,明显也被吓得不轻。
“林先生该不会......”陆天鸿狠狠咽了口唾沫,嗓音艰涩,“是要把这十几万人......都杀光吧?”
其他人听到他的话,心里蓦地一沉。
尽管大家平日里不敢说,但都清楚江南巨擘的手段有多么毒辣。就凭林子轩那暴虐狠戾的秉性,真要把今日聚集的人全屠杀殆尽,好像也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与其留着这些祸害,反倒不如全杀了,以绝后患!”唐娇同其他人的反应大不相同,这段时日以来,她全权负责嘉安城防,眼见新晋觉醒的修真者为非作歹,早就忍无可忍。
说罢,她也不顾魏玲玲的劝阻,挥挥手带领手下人便往前去,眸底悄然闪现过一抹阴冷:
“我去助先生一臂之力!”
唐文洲远在平津没回来,剩下何久祥、夏友华、陆天鸿这几位林家府的老人物,瞅着冒冒失失的小辈,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左右为难。直至他们彼此对望,不约而同的闷闷叹口气:
“全都疯了......”
但唐娇带人也没走多远,就不得不止住了脚步。她远远看到林宇站在高台上的背影,纵然隔着这么长的距离,对方寒漠的嗓音还是清晰的传入了她的脑海:
“退回去,我自己动手。”
唐娇咬了咬嘴唇,垂下眼帘,似有不甘的退了回来。她见到何久祥时,便委屈巴巴的开口道:“林先生说了,他要自己做,不让我们插手。”
何久祥迟愣了半晌,语气中满含着唏嘘:“是啊,这份罪孽,是要遗臭万年的......你一个姑娘家,承受不来这千古的骂名......”
他年纪大了,虽然平日里木讷了一些,但很多事却也看得通透,很能了解林宇的心境。
“我知道。”唐娇红了眼睛,“但我想帮他。”
“你帮不了的,世人皆为浮名所牵累,能够视之若鸿毛的,少之又少。”何久祥手捻胡须,幽幽一叹,“林先生担得起,华夏天骄并不是说说而已的,他不在乎,也有不在乎的资本。但你我不成,你我皆凡俗啊,所以只能是看客......”
或许正如何久祥所言,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今日嘉安城外的血屠,放眼未来漫长的修真史,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恰如同第一次修真战争的规模,尽管在未来看来,如此的不值一提,放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却是足以惊爆世界的大事件了。
这份血债,唯有林子轩才承受得起。他有这个心理准备,也有这份视若鸿毛的底气。
暴乱者们死的死、残的残,有人哭泣哀嚎,有人苟延残喘。毫无例外,每个人都拼了命的向外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