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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麻布孝衣,披头散发,手持钢刀,在市井小巷间穿梭。此情此景,能让人联想到很多可能性,可我不忍去揣度。无论他是不是真的疯了,可以肯定的是,命运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痛必
定非同小可。
他在我眼前忽左忽右,似乎在寻找些什么。脚步沉重,呼吸凌乱,但除此之外,并不言语。
这样压抑着的沉默,不禁让人更加不安。我听见何伯哆哆嗦嗦的说了句:“好汉,你……你……你到底想找什么?不如说出来,咱们帮您一块儿找?”
半晌没人回应,可忽然间,一个陌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入我耳中:“你家有姑娘。”这说话声不高不低,不沉不细,干净利落如羽毛过刀锋,而且,很明显他用的是肯定语气。
我好奇的贴着门缝望出去,就见他背对着我,从角几上拿起一只胭脂盒。看来这疯汉并不傻。至少能辨认这胭脂的颜色,多半是年轻姑娘才敢用。“呃……没有,就我娘,就我娘一个大姑娘。”何犇慌张的解释,他一定很后悔自己在街上随手买了这么个多余的东西回来,送给我我没要,我本就不爱用粉色,再加上卧病在床,哪有心思涂胭脂。何三姑当
然也不会用这么娇嫩的颜色。
“对……这是我的……我的……”何三姑也赶紧帮腔。
疯汉没再说话,我也看不见他此时此刻的表情。但他随手将胭脂放回去,便又将注意力放在这房里的别处,比如……他身后的衣柜。
当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时,我陡然间发现自己心跳漏了几拍。不是因为害怕,更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暮然回首,疯汉变男神。
他的正面看上去比背影更加落魄,衣服上的污迹斑斑点点,衣袖磨损的十分严重,鞋尖更是残破不堪,露出了两三颗脚趾。
我的眼光随着他的走近而慢慢上移,还没来得及移到他脸上,他便忽然弯下腰,正好对上我的脸。我的呼吸随着心跳一块儿停止了……
那是一张让人无法看清面目的脸庞。消瘦的脸盘被杂乱的胡子占去三分之一。剩下的皮肤表面,布满了不知是汗迹,油迹还是泪痕的东西。可让我真正惊心的,是他那双似乎正与我对视着的眼睛。撇开他全身上下其余部位不说,这双眼睛,应该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眸。增一些则过大,减一些则过小,眼角的弧度和谐温柔,睫毛比我的还长许多。只是这样一双美好的眼睛,却让
我不忍直视,匆忙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因为,这大概也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悲伤绝望的眼睛。该如何形容呢?记得我曾经在网上看过这样一组呼吁抵制皮草的公益图片。其中有一幕,是一只被剥了皮的貂,并未立刻死去,躺在地上,用一种让人心碎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皮毛。那是哪样的眼神,哪样
的心情,原谅我言辞枯竭无法形容。因为我觉得“绝望”,“心碎”这些词语,在此情此景都显得太过单薄。正如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
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到我。因为至始至终,他的眼睛和表情都毫无变化。即使我一次又一次低下头避开他,又忍不住再望向他,他还是望着原来的位置,像是专注的看着什么,但更像在发呆。
从他身上传来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他浑身上下,也没有哪一处不是肮脏破旧的。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股莫名的冲动从我的心脏蔓延到全身。说起来有些疯狂,我竟忽然有了一种想要将这个陌生人拥在怀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