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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天冥国的大船路过星月岛南岸,船上的人都醒了,甲板上面有一群士兵举着火把,把周围照得很亮,还有一群弓箭手对着星月岛附近的海域放了两波箭,离玥抬手示意,他们才停了下来。
被吵醒之后披着衣服出来的冥铭,看着海面上只生下一艘被射成筛子的小船,见不到人影,神色有些恼怒地对离玥:“离侍郎,谁让你下令放箭的?”
离玥微微垂眸:“三皇子殿下恕罪,微臣是为了三皇子殿下的安危。”
“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礼部侍郎做主!”冥铭面色微沉。
“三皇子恕罪,出门在外,小心为上。”离玥低着头,说的话看似很恭敬,实则是在表明他没错。
冥铭看着离玥,态度却突然缓和了:“离侍郎,马上就要到神兵城了,我们遇到的人都有可能和神兵城有关,贸然动手,不是好事。本皇子只是想提醒离侍郎,遇事三思而后行。本皇子相信,离侍郎会保护好本皇子的安危的。”
冥铭今年才十八岁,容貌与冥御风有几分相似,也是个美男子,只是身体看起来有些虚弱,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气场不足,站在离玥面前,明显气势压不过离玥。
“微臣谨记三皇子教诲。”离玥低头说。
“罢了,继续开船吧,明日到了神兵城,离侍郎可要小心一些。”冥铭话落,转身回去了。
离玥抬头,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庞上面没有丝毫温度,而他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归于平静的海面,还有不远处的星月岛,眼眸微眯。他不是第一次来神兵城,所以自然也不是第一次路过这座岛屿。
而离玥上次代表天冥国皇室来的时候,路过星月岛,看岛上似乎没有人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便前去查探,结果差点被困在阵法里面出不来,所以这次根本没有要靠近星月岛的意思。
离玥看了一眼那艘还漂在海面的小船,神色淡漠地收回了视线。他现在虽然只是小小的礼部侍郎,但是队伍之中并没有人真的敢对他不客气,包括冥铭在内,因为只要不傻,都会知道离玥被贬只是暂时的,类似的事情之前发生过一次,他们都相信离玥未来还会是天冥国的国师,因为离玥被贬之后国师之位空悬着。
而离玥身为离国公府唯一一个活着并且身体健全的公子,只要离国公一死,他便能继承爵位,成为新的国公。至于离玥这么多年为何一直留着离国公的性命,没有杀了他,外人就不知道了。
离玥同时还是这支队伍之中实力最强的,很多人都知道他的阴狠手段,谁敢得罪他?所以表面上离玥低头了,事实上这支队伍,他还是暗中掌控的那个人。
天冥国的船渐渐远去,穆妍和拓跋严已经游到星月岛东侧上了岸。他们是在南岸边的海域落水的,之所以没有选择最近的南岸上陆,是为了避免星月岛上面的那两个高手再循着他们留下的踪迹找过去。
穆妍和拓跋严都没中箭,只是衣服都湿了,而穆妍之前两只手都受了伤,还没来得及处理伤口,就被逼着跳了海。如果她的手没受伤的话,其实是可以跟离玥的人抗衡的,但那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娘……”拓跋严都快哭了。他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扶穆妍坐下,把穆妍身上的剑和穆妍手中还紧握着的那根木棍扔在一边,抓住穆妍的手,受伤之后被海水泡过的手看起来血肉模糊,拓跋严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低着头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给穆妍擦拭伤口,然后给穆妍上药。
穆妍神色微微有些疲惫,所谓计划跟不上变化,今夜这说变化都太轻了,突如其来的危机一波接着一波,饶是她够冷静够理智,本以为可以脱身,没想到运气不好一出海就正好碰上了离玥那个变态,最后搞得着实有些狼狈。
“儿子,你再哭就不帅了。”穆妍看了一眼拓跋严,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因为拓跋严安然无恙,而她不过受了一点小伤,对她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娘,别笑了,我心里难受着呢。”拓跋严小声跟穆妍说。
穆妍这下真的被逗笑了:“儿子,好疼啊,怎么办?给我吹一下吧。”
拓跋严皱眉,神色无奈地看了看穆妍,还真的低头吹了吹,说了一句:“不疼了。”
穆妍唇角微勾,仰头看着夜幕之上的点点繁星说:“小严,还记得最开始你老爹把你带到萧王府的时候,你不笑,也不哭,我当时就一直在想要怎么让你哭出来,还想过要不要打你一顿呢。”
拓跋严再想起当初的事情,似乎已经很久远了,对他来说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他皱了皱小鼻子说:“娘才舍不得打我呢!”
拓跋严用内力弄干了他自己的外衣,撕掉给穆妍包扎了伤口,等包好了之后,穆妍举起自己被包成熊掌的两只手,无奈地说:“乖儿子,你包成这样,我接下来什么都做不了。”
“娘什么都不用做,我来。”拓跋严让穆妍坐好,他要用内力把穆妍的衣服弄干,穆妍哭笑不得地说:“算了算了,这大夏天的也不冷,风一吹很快就干了。”
“那不行,会染上风寒的。”拓跋严很坚持,最后穆妍也就由他去了。
后半夜倒还真的有点冷,两人在一处避风的大石后面坐着,拓跋严去捡了一些干柴生了火,还把自己剩下一半的外衣盖在穆妍身上,靠着穆妍的肩膀说:“娘,那两个老头会不会已经走了?”
“或许。”穆妍说,“咱们等天亮再过去。”
“万一他们还没走怎么办?娘的手受伤了,不能动武。”拓跋严说。
“放心,我有办法,咱们打不过总能跑。”穆妍很淡定地说。之前拓跋严被抓走,导致她束手束脚,几乎就没出手,她的武功是不如那两个人,但论综合实力,她自认为不会真的输。既然来了,都已经搞得这么狼狈,也不能空着手回去。况且现在那两人就算还在,大抵也是一死一活了。
拓跋严坐直了身体,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娘靠着我睡一会儿。”
穆妍微微一笑,把头靠了过去:“好,还真有点累了。”
拓跋严眼神戒备地坐在那里,还时刻盯着周围,虽然他已经撒了不少避毒的药粉,但还是要小心某些可能会出现的大型动物。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穆妍睁开眼睛,气色好了很多,感觉手上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因为用的药效果极好。
拓跋严小声问:“娘饿不饿?”
拓跋严正想说穆妍饿的话他去抓几条鱼烤来吃,因为他们来的时候本来没打算在这边停留,带了一些干粮,但都在船上,那艘船在北岸。就算现在回程,也得一天时间才能到神兵城。
“还真有些饿了。”穆妍盯着不远处的草丛说,“儿子,咱们抓几条蛇烤着吃吧。”
拓跋严皱眉:“我不喜欢蛇。”
“没关系,你眯一会儿,娘去弄,保证你吃了这次想下次。”穆妍举着两只“熊掌”对拓跋严说。
“不行,娘的手受伤了,真想吃的话,还是我来吧。”拓跋严小脸着实有些纠结,但还是跟着穆妍朝着不远处的草丛走了过去。
在穆妍的指导下,拓跋严皱巴着小脸,很快抓了几条蛇,然后把有毒的部位去掉,剥了皮,到海边去清洗干净,在海水里面泡了一小会儿,用细细的树枝串起来,然后放在还没熄灭的火上慢慢地烤。
等蛇肉烤好的时候,太阳已经从海平面升了起来,朝霞漫天。
拓跋严用树枝把蛇肉架在快要熄灭的火堆上面,不让穆妍动,他去取了淡水过来,用大树叶盛着,让穆妍喝了一点,然后举着烤得香气四溢的肉递到了穆妍嘴边:“娘吃吧。”
穆妍咬了一口,然后对拓跋严说:“你也尝尝。”
看着穆妍鼓励期待的眼神,拓跋严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只是肉,不是蛇,然后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在海水里面泡过的肉烤熟了之后有淡淡的咸味,即便没有其他的香料,也很鲜美。
“儿子,你不是六岁就能自己杀狼的勇士吗?竟然怕蛇啊?”穆妍一边吃肉一边取笑拓跋严。
拓跋严表示不服:“娘,我只是不喜欢,不是怕。”
“好吧,这次吃了,下次就喜欢了。”穆妍微微一笑,“咱们吃完就上路。”
两人虽然没吃饱,但也不饿了,又喝了点水,把火彻底熄灭了之后,就往神兵城北岸而去。
从东岸绕到北岸,并没有用太久。看到两人昨日过来用的那条船已经不见了,穆妍蹙眉说:“那两个人,活下来的应该用了我们的船走了。”
穆妍话落拓跋严就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不想再碰到那两个武功高强的老头,虽然穆妍说她有办法,但一旦动武,穆妍手上的伤口肯定会裂开的。
穆妍的剑和那根棍子都被拓跋严用他剩下的外衣绑着背在背上,那根棍子还是横着的,不然会更沉。穆妍本来说她可以拿着,拓跋严死活不让,她只是手受了伤,倒像是她整个人都很虚弱一样。
虽然觉得岛上除了他们之外,应该没有活人了,但两人还是小心戒备地靠近了那个洞窟。洞窟周围有很明显的打斗痕迹,也有一些血迹,不过并没有看到尸体。
拓跋严要进去,穆妍一把把他拉到了身后,先进去了。
拓跋严皱眉,小声说:“娘,你的手不能动,伤口还没彻底愈合,会流血的。”
“太过分了!”穆妍举着两只“熊掌”,很想拍墙,还是忍住了,而她的脸色相当不好看。
拓跋严进来,看了一眼,直接爆粗口了:“那两个老混蛋,竟然把赤焰花都抢走了!”
而事实上让他们生气的不是开了的赤焰花都被抢走了,而是没开的赤焰花,也全都被毁掉了,那些赤焰花株都被连根拔起扔在了那里,明显就是故意的。
“娘,算了吧。”拓跋严冷静下来之后就伸手拍了拍穆妍的肩膀,想安慰穆妍,“别跟那种人生气,那个抓我的老头背信弃义,昨夜还想抢娘身上的宝贝,本来就不是好人。”
“儿子,现在我们辛苦一点,把这些被拔掉的赤焰花小心整理一下,带回家去吧。”穆妍神色有些无奈地说。
“啊?”拓跋严愣了一下。
“都还没死,用这里的水泡着根,别见光的话,过一两天再种下去,或许还能活。”穆妍若有所思地说。赤焰花对他们来说太珍贵了,穆妍还计划着等萧星寒把那边的朋友接过来之前,把给他们的紫金丹都准备好,到时候给他们提升实力,所以赤焰花自然是越多越好的,可没想到这次遇到了一个老贱人,抢走开了的花就算了,还把剩下的给拔了,穆妍只能尽力挽救了。
“带回去种哪里呢?”拓跋严问。
“咱们城主府后山也有个温度湿度差不多的洞穴,试试吧。”穆妍说。她把玄冥山各处都看遍了,当时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有没有特殊的药材,找到那个洞穴的时候,还在里面看了好几遍,因为她觉得那里面应该适合赤焰花生长,可惜没有。
现在把这些赤焰花原地种下去,存活的可能性固然是更大的,但是下次难保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穆妍没有得不到就要毁掉的心情,只是这东西原本就被她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还等着用,就不那么无私地留在这里,再给别人抢夺的机会了。
拓跋严去砍了一些小树,把不是很粗的树桩挖空,然后把洞窟里面的水装进去,然后再把赤焰花的根放进去。
两人忙到了日落西山才全都弄好,拓跋严不让穆妍动手,怕穆妍的伤口裂开,所以基本都是穆妍指导,拓跋严干活。中间拓跋严去打了鱼烤来吃,还坚持举着烤鱼喂穆妍吃,穆妍也是很有享福的感觉了。
而他们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把赤焰花从洞窟里面弄出来,因为这东西娇贵,见光死。
“儿子,明天天亮之前咱们要赶回家去,不然就白费力气了。”穆妍对拓跋严说。他们没有什么可以完全遮住光的东西,所以白天不能走,现在走正好,不过要快一点,天亮之前赶回神兵城城主府,并且把这东西送到后山的洞穴之中。
“嗯。”拓跋严认真地点头。穆妍在星月岛好几处岸边都藏了船,拓跋严去抓鱼的时候已经把其中一艘弄到了北岸,把赤焰花运上船就能走了。
拓跋严跑了好几趟,把赤焰花小心地放在了船上,然后穆妍让拓跋严休息,她用内力驱使着船,船如利箭一般离开了星月岛北岸,朝着神兵城的方向而去。
至于原本星月岛的阵法,就是为了守着赤焰花才设的,穆妍这次离开的时候直接把阵法给毁了,因为也没有用了。星月岛她之后或许还有其他的安排,但是暂时就让它继续当一座谁都能上,但不是谁都敢上的毒岛吧!
“娘,你休息一会儿,我来吧。”拓跋严对穆妍说。
“你去睡,等到了我叫你。”穆妍对拓跋严说。船行速度极快,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拓跋严心知他们赶时间,而他内力远不如穆妍,让他来的话速度太慢了,于是他站了起来,对穆妍说:“娘,我们一起吧。”
“好。”穆妍微微一笑,“儿子真乖。”
拓跋严笑了,跟穆妍一起用内力驱使着船往一个方向走,速度更快了。
“娘,我们昨夜遇到的那艘船是天冥国的,下令放箭的就是离玥,他们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到神兵城了。”拓跋严对穆妍说。
“哼。”穆妍轻哼了一声,“很好,这次不让离玥脱层皮,休想离开神兵城!”
拓跋严神色严肃地说:“当初他把大伯带走,还看不起娘,之前在七杀城还害大伯,这次又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射杀我们,真的太坏了!我一定要报仇!”
“会有机会的。”穆妍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两人聊着天,倒也不觉得累,拓跋严很喜欢跟穆妍单独在一起的时光,不是因为他其他时候感觉被冷落,只是这个时候他是最开心最满足的,穆妍每次叫他“儿子”的时候他都觉得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话了。
而就在穆妍和拓跋严往神兵城赶的时候,天冥国的船已经在神兵城南岸靠岸了。
这会儿夜幕刚刚降临,南城门还没关,南岸上面的人虽然比白天少了很多,但也还有不少人在,有一些货船正在喊着号子卸货,也有一些客船是刚到的,客人准备等着参加半个月之后的第三次拍卖大会。
莫轻尘和北堂灵素夫妻俩就站在南城楼上,看着远处的海面。
莫轻尘皱眉说:“怎么回事?如果顺利的话,主子白天就能回来了,就算在星月岛停留一晚,这个时候也该到了。”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要不我们去看看?”北堂灵素有些担心地说。倒不是他们觉得穆妍出门不能太久,是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奶娃,穆妍出去的时候说了第二天一定回来的,这会儿还没到。
“小妹还没回来吗?”穆霖出现在莫轻尘身后,身边还站着独孤傲。
莫轻尘摇头:“等了半天了,主子还不见影子。”
“统领,天冥国的三皇子到了!”一个剑龙卫在下面吆喝了三声,莫轻尘才注意到,微微皱眉说了一句:“真想让他们立刻滚蛋!”
穆霖蹙眉:“小天儿,你去招待天冥国的人,暂时不要跟离玥起冲突,把他们请到驿馆去,接下来的事情等小妹回来再说。”
莫轻尘冷笑了一声:“行,我给他们个面子,作为天冥国的公主和驸马,我们也该去见见‘亲人’了!媳妇儿,我们走!”
北堂灵素微微蹙眉,不知道来的人里面有没有北堂家的人,她不是不敢面对,只是不想再见那些人的嘴脸。
莫轻尘揽着北堂灵素下了城楼,对北堂灵素说:“什么都别担心,有你男人我呢!谁敢欺负你,我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北堂灵素笑了:“我知道,我不担心,有你在嘛。不过这次先别冲动,穆妍另有计划,等她回来再说。”
“放心,我向来最懂分寸了。”莫轻尘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