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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你是要找方清和方志这两个孩子啊,他们的屋可不在这边咧,你走错了。”
“走错了?”
我听得一惊。这路可是那个喂鸡的大叔给我指的。
“你说你笨不?这河口村的村前就得要有一道小河才对,要不然怎么叫河口村咧?”
我被张宝杉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闷闷地瞪了他一眼,转身便把车子掉个头,又往回骑。
听到我说是有人给我指路往这边走的,张宝杉立刻有些诧异,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忍不住咋了咋舌。
直到走到刚才那个路口上那间平房前时,我才发现,那一片漆黑的院子里根本没有半个人影,连屋门也都是锁着的。
“你望一望,这屋里根本没住人,以前倒像是住着个哑巴,不过去年年底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一听张宝杉这话,我立刻骇得冷汗直往出冒。难怪我刚才就觉得那人的动作和身体都有些僵硬,原来他早就是个死人了。
这么一折腾,到河口村的时候天都已经黑尽了。我按照乡亲们的指引找到方清的家,才发现这孩子就跟没爹没娘的孤儿没什么两样,不仅要在春耕的时候下田插秧,还要照顾躺在床上不醒人事的爸爸和年迈体弱的奶奶。
虽然知道在中国的农村有许多像他这样的孩子,但在亲眼看到他这么小就要用自己的肩膀撑起整个家时,我就忍不住鼻子一阵发酸。
晚饭后,我和方清的奶奶聊了一阵,才晓得他们家里变成这样也是近段时间发生的事。
方清的爸爸原先是跟着村里的一帮人在镇上工地里帮人盖房子的,本来这活都好好地干了四五年,但自从今年年初经历过一次事故之后,他就突然一病不起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就立刻多嘴问了一句:“那你们管这工地的负责人要补偿了么?”
同样是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我晓得一个主事的男人对一个家来说有多重要。农忙时他们是家里的主要劳力,农闲时就出门做些临时工,这样才能保证家里的经济条件足够充裕。
现在这唯一的劳力突然没了,叫一个孩子和一个老人怎么生活下去咧?
果然,方清的奶奶听我这话之后立即抹了抹眼睛道:“他们赔是赔了些钱,可是有钱有么用咧,好好一个人变成那个样,这叫我们奶孙俩以后可怎么活咯——”
方清从我进门之后就没怎么说话,这会子看到奶奶哭了起来,就立刻拿着条帕子过来递给她,便一扭头钻进了房里。
我这边正想多安抚老人家两句,就听到张宝杉突然在屋外头喊道:“许容你还在不?在的话就出来帮帮忙吧。”
我只好丢下方清的奶奶往屋门口走,一出门就看到张宝杉穿着一身道士服,手里拿着把桃木剑,打扮得跟个唱戏的似的,站在路中间朝我招手。
我撇撇嘴走到他跟前,龇着牙看他:“你这是做么事?哪个戏班子要请你打酱油么?”
这家伙倒也不生气,只朝我憨憨地一笑,道:“你不是还要找方志么,我今日夜里就在他屋里做法事,要不你也跟去望一哈?”
这话我听得倒是意外,不由得问“方志屋里为么事要做法事咧?”
张宝杉随意拂了拂那道袍的袖子,望了我一眼道:“你不晓得么?方志的老子跟方清他爸一样,也是上次事故里出事的人之一,只是他的情况要比方清的爸爸好些,但究竟救不救得回,今日夜里就要见分晓了。”
我听得心里一突。好家伙,这是哪个师傅看的屋脊,动个工就要折这么多人命?
一般看风水的行家都晓得,一栋房子住不住得人,从破土动工的那一刻就可以见得分晓。像这种动辄出几条人命的地方,就算房子建起来也多半住不得人,除非是有人能找什么破格的法子把煞气和阴气都压住。
跟着张宝杉来到方志家,果然就看他家院子里已经挂满了做法事要用的东西。
走到屋门口,张宝杉便指了指门上挂的那两朵碗口大的白纸花道:“像这两朵白纸花,其实是事主屋里人自己编的,我们做法事的手上没得现成的。”
我咧咧嘴,有些不自在地朝他点了点头。虽说我心里已经默认了黄四姐儿是我师父,但要是叫我也穿上这身道袍到别个屋里去做法事,我还真是没得心理准备。
进了堂屋之后,张宝杉就直接引着我穿过正屋,到了方志家的后院里。他家的后院临着一座小山包,旁边还种着一棵大槐树。
方志他爸爸这时就躺在院中间的一张竹床上,脸色寡白寡白的,瘦得两边的颧骨都突出来,整个人都形销骨立的。虽然闭着眼睛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但从微微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人还没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