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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昭看着已经走出去的黄氏,吩咐婆子道:“给我把大夫人请回来!”算计完她就想走,哪儿那么容易?
黄氏以及她身边伺候的人都被拦在院内,两边僵持着,黄氏便只好折回去,走到贺云昭道:“弟妹这是什么意思?”
贺云昭打量着黄氏,见她一脸平静,不是个简单的人,扬了扬唇道:“什么意思?你带着人污蔑了我,便就想这样走了?”
黄氏赔笑道:“说的什么话,我岂会污蔑你?就是怕外人乱传,才特特与你私底下说,否则便大张旗鼓说了出去,还会给你辩驳的机会?”
“少来这套,这里便是没有外人,丫鬟婆子十几个,其中还有你的人,要事情真坐实了,还能守得住?一些心知肚明的事,就没必要装来装去了。”
黄氏也不笑了,面静如水道:“既然你不领我的情,我也无话可说。只这事并非我的主意,是这个人主动找上门,我都已经知道了,难不成也不能来问问?非要等到人尽皆知了才能过来瞧瞧热闹?”
“那现在大嫂可知道真相了?”
“知道了。我这不也没刻意为难你,还把人送到你手上了么?若是换做别人,早就要谢我了!”
“感谢你?”或是旁的人,自然为着声誉着想,要感激黄氏。贺云昭却明白,黄氏可不是送人情来的。
讥笑一声,贺云昭道:“你不过是怕此事不实,我有法子解释清楚,才不敢轻举妄动,好在今儿我说清楚了,不然后患无穷,大嫂你说是不是?”
黄氏紧紧地攥着帕子,贺云昭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还这样直白地戳穿,真是让她有些意想不到。
抬了抬眉,黄氏道:“你有你的说法,我有我的说法,你信不过我,我也没有法子,总之我的真心就摆着这儿,能瞧见的人自然能瞧见。”
这样能忍耐,又爱打官腔的人,贺云昭最是讨厌,她也知道这种人不容易激怒,也不像沈兰芝那样冲动,不容易捏着错处。
略思索一瞬,贺云昭便道:“那好,我便瞧瞧你的有几分真心。”眼里闪过一丝戾色,她看着被押着的韩峰,冷冷道:“给我打烂他的嘴!我看他老不老实把话说清楚!”
韩峰怕打,当即磕头求饶,道:“说,我说,求夫人开恩!”
贺云昭扫了一眼黄氏,冲韩峰道:“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韩峰趴在地上道:“是,是,是。”
黄氏倒是无所畏惧,反正这事本来就不是她主使的人,都是卢氏和韩峰自己找上门,与她有什么干系?
贺云昭吩咐文兰道:“去拿笔和纸来。”
文兰拿来笔纸,又在一旁研好了磨,放在贺云昭手边的桌上。
贺云昭冲文兰抬下巴道:“把笔和纸都给他。”文兰把东西放在地上,供韩峰使用。贺云昭又道:“我问一条,若是事实,你便你写一条,事后我还要你画押,所以慎重下笔。但若你敢胡乱敷衍哄骗我,就算你有秀才功名在身,我也能把你送到衙门里去。污蔑诰命,毁坏伯府名声,简直就
是有辱天家颜面!便是杀头也为过。”
韩峰是个读书人,这种事儿他比谁都清楚,便是平日里同窗之间,也没有敢说哪个伯爵之家权臣的不是,更遑论这般诬陷伯府夫人。他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座上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黄氏倒依旧是没什么怕的,这一遭只当来看热闹就是了。
贺云昭一只胳膊搁在桌上,瞥了黄氏一眼,便冲韩峰道:“此事可是何伟业何百户之妻卢淑珍卢氏指使你干的?”
韩峰提笔道:“是。”
“写上去。”
韩峰不敢耽搁,颤抖着手臂,把贺云昭说的那句话写了上去,其实不需她说,他心里都明白该怎么写。
贺云昭问了第二条:“她凭什么指使你?许的什么好处?”
“白银二百两。”
“写。”
韩峰写罢后,贺云昭又道:“卢氏给了你银子,这事怎么就闹到程大人之妻跟前了?你与程大夫人,可是亲戚?以前可是相识?”
韩峰忙道:“并不是亲戚,也不相识。是卢氏给了我银子,只说让我把信儿传到程大夫人面前就是,其余事情都是她们安排,后来我才与程大夫人见了一面。”
“如何传信?在哪里见的面?又有什么人在场?”
“是卢氏的丫鬟传的信。在外边茶楼里见的面,只有我和程大夫人,以及她的丫鬟在场。并无旁人。”
“都给我一一写上。”这件事粗略的说一遍,黄氏倒不觉着有什么打紧的,便是传出去,她也未必会落得个坏名声,可这一样样的细节推敲起来,就有大问题了,外人传信去内院不说,她还和陌生外男私见,在场者又只有她和
她的丫鬟。
若是说出去,反倒是黄氏和这男子不清不楚了!
黄氏办事向来是交给丫鬟婆子和信任的过的小厮,只这一回涉及到忠信伯府,她怕节外生枝,才亲自出面见了韩峰。
黄氏虽然年纪大了,但也只有四十岁,并非五六十的老妪,何况韩峰二十有三,年纪也不小了,这传出去……
黄氏开始慌了,走到韩峰跟前道:“慢着!”
贺云昭扬唇道:“大嫂不是要我看你的真心么?难道你的真心就这么点儿?我到现在还没瞧见呢!”
黄氏死死地攥着帕子,手指上的戒指把肉都勒肿了,语气平静道:“你明知道我与这后生没什么瓜葛,却叫他这么写下去,若是传出去了,我的颜面往哪里放?”
“那你又明知道我与他并无奸情,不也过来算计我么?”
黄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死死地盯着贺云昭,吐了口气道:“你想怎么样?”“我不过想过两天安生日子,偏生你们都不让我安宁。没什么比证据更让我安心,今儿我非得让他把这事儿给我写清楚画押,若你安分守己些,这纸张嘛,也不经放,放着放着就烂了,你若还给我找麻烦,
我便直接将他扭送官府,到时候连累误伤了大嫂,也是我的无心之举。”
这就是摆明了威胁黄氏!
贺云昭瞪着韩峰道:“给我继续写!”
韩峰一哆嗦,便老老实实把方才那几句话,都写了上去。
主要的情节都上在上边了,黄氏看着已经干了的墨迹,恨不得撕烂那张纸。
贺云昭道:“你也别想着毁了这张纸,丢了一张,我便让他再写一张。况且今儿这么多丫鬟看着,若真要闹大了审起来,人证也是有的。你又能奈何?”黄氏真后悔来惹这个麻烦!后宅里这样算计的事儿多了去了,怎么贺云昭竟是一点顾忌都没有的人,难道她身上胎记的事闹出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吗?韩峰也是个嘴不硬的,死磕到底有什么怕的?人家
一句话就把他吓得什么都招了,没用的东西!
黄氏尽量平静了呼吸,道:“这事真闹出去了,于你也没什么好处,便是你真与这人没什么干系,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说不清了,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你身后有家族夫君儿子,有体面有尊严,我和你,不一样。”
黄氏细细体味了贺云昭的话,她身为忠信伯夫人,但是与娘家不和,又无儿无女,无依无靠,便是声名脸面她也是不要的!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她怕什么!
黄氏开始害怕了,她根本不敢同贺云昭硬碰硬磕,她赌不起。贺云昭看着黄氏面上渐渐慌乱的神色,垂下眼皮喝了口茶,她以前确实是不怕的,都一无所有的人了,还怕什么?不过现在她是个有牵挂的人了,当然,外人并不晓得,黄氏也不晓得。他们不知道,所以
贺云昭才能拿捏到别人的软肋,而别人掐不到她的软肋。
黄氏手臂垂了下来,缓和了面色道:“这事是我不对。”
贺云昭面无表情道:“画押。”
文兰拿了红印泥给韩峰按了个手指印在上面,然后便把“证据”交给了贺云昭。
贺云昭拿着纸道:“还请大嫂安分些,倘或我只要听到一星半点关于我胎记的传闻,这张纸迟早流落出去,明白么?”
这意思就是说,卢氏的嘴也要黄氏去堵了!
黄氏咬牙道:“说话算话!我不说出去,你也不说出去!管好你的丫鬟!”
“这话该是我对你说才是。”黄氏带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来,四张嘴可不好堵着。而贺云昭修齐院的人,都是万嬷嬷亲自挑选出来的,嘴巴个个都严实。
黄氏沉着气道:“不劳弟妹操心。”
“大嫂请便。”随即看了文莲一眼道:“把他给我赶出去。”
文莲自然明白其中意思,待黄氏先一步走了后,便把韩峰打了一顿,没打脸,伤全在身上,便把人扔了出去。
韩峰才一出去,便被另外的人拦着了。黄氏本来就在门口等着韩峰,只要这人没法开口说话,贺云昭的那张纸就是废纸,偏总有人比她手快,先一步把人带走了。
那人自然是曹宗渭,他一听说黄氏进了伯府不久之后,韩峰也进去了,他便派人守着把人带了回了,当天夜里,他便知道了所有的事。对黄氏与韩峰愤怒之余,曹宗渭更多的是心痛,他心疼贺云昭总是这样一副毫无弱点的独当一面,别苑小聚那日,她明明是落了泪的,因思亲,因伤心,明明就是心软的姑娘,怎么就和穿着盔甲的男人一
样呢。
他真想快些娶她回去。
忙完手头上的事,已是深夜,曹宗渭难以入眠,换上一身黑衣,便潜去了忠信伯府。忠信伯府的护院只是普通练家子,还察觉不了他的动静。
没多久,曹宗渭就溜到了贺云昭的院子,却见她屋里的烛火还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