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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们还是去迟了,东华门外的御街上,一片沸腾,也不知道那苏彧怎么煽动的,竟然结集了黑压压一片群情激昂的学子,看上去超过两千人,且不断有人陆陆续续从四处不断抵达御街,个个满脸激愤。想想在茶楼,跟着苏彧去登闻鼓院也不过数十人之众,怎么这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号召了这么多人?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学子爱凑热闹不假,但那苏彧……我若有所思,似乎也颇有领袖之能。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我心里有些发毛,这场面简直可以跟四年前朝圣广庭上“超级花魁”总决赛时,发生的那场暴乱的情景相媲美,想到当时暴乱那个混乱的场景,我头皮发麻,若不是当初有楚……我摇了摇头,甩掉刚刚浮出脑海的名字。人潮涌动,仿佛随时都会冲入皇城一般。皇城上下如临大敌、调动守兵、戒备森严,羽林军把守宫门,持矛严阵以待。
御街上人太多,一时根本看不到福生在何处。安远兮让冥焰陪着我躲在远离人群的街头巷角,不准我钻进去找,自己一个人扎进人堆。我看到那苏彧站到前方,手中捧着一纸状书,对着宫门大声喊道:“济州府解元苏彧及首届应试学子,跪请面圣!”言毕,苏彧跪到地上,身后立即黑压压地跪倒一大片,数千人逶迤跪出数百米。这一跪让安远兮终于发现了福生,逮着他的衣领,将他从人群中拎出来,提到我面前。我第一次气得骂他:“福生,我跟你说得那么清楚,你怎么还跟着他们发疯?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叶姐姐,我不是想跟着他们闹,我只是想把苏彧大哥劝回去。”福生有些委屈地道。我沉着脸道:“他会听你劝吗?此人自命清流、自视甚高,会轻易被你三言两语打动?便是你说得有理,他此际却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自己闹出的事,做出的决定,有什么后果自然该由他承担,你真是……”我越说越气,福生这个童生本就考得比较玄,位居榜末。虽然他天资还算聪明,可到底只跟着夫子上了不到三年的学,学问见识根本就浅薄得很,若不是举荐制度下平民百姓读书的人比科举制度下还要少,又因为是首届科考,朝廷的规则宽松,他想考上个末位也是难如登天,谁想他竟这般不知珍惜羽毛。
“福生这不是没事了吗,你别生气了,当心身子。”安远兮见我气得手发抖,赶紧劝道。冥焰也推了福生的后背一把:“快给姐姐道歉。”
“叶姐姐,对不起。”福生哭丧着脸,咬着唇道歉。
我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刚想开口,前方又起喧哗。抬眼看去,东华门左边的侧门缓缓打开,涌出数百名羽名军,景王率了几个朝官在佩刀侍卫的簇拥中走出皇城,隔着羽林军看向跪地众人。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肃杀的眼神扫过黑压压的学子,厉声道:“尔等何人,竟敢集聚在皇城宫门闹事?”
皇族自小培养凌驾一切的王者霸气震撼迫人,一众学子到底是初有功名的普通百姓,被他的气势一压,喧哗之声顿时退得小了些。唯有苏彧傲然道:“济州府解元苏彧及首届应试学子,叩阙上书!”
景王冷哼一声:“既是功名在身的学子,更该知法守礼,岂能如此罔顾礼法,结众为乱?叩阙上书需经登闻鼓院逐级受理,尔等竟敢随意闻鼓宫外!”
“这位必是监国大人了?”苏彧见他袍服上绣着蟠龙,猜出景王的身份,目光炯然地道,“大人,非学生等人不遵礼法,实是登闻鼓院不肯受理学生等人的状纸,判院闭门不出。鼓院不接,按律检院及理检院不得受理。学生等人也是迫于无奈,才闻鼓宫外。”
景王冷笑道:“既是知法守礼的,便该知道击登闻鼓,叩阙上书,未言先有罪!尔等是想被削去功名、刺配边疆么?”
场面更是安静,那些头脑发热一时冲动的学子,此际回过神来,听出景王话中之意,有些人愤愤不平,有些人不以为然,有些人则带上一丝怯色。苏彧长声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刺配边疆,能为国杀敌,保家国平安,也不失男儿本色,总好过朝廷屈辱求和、卖国求荣、苟且偷生,置国家存亡和百姓生死于不顾!”
慷慨激烈的一番话将在场学子怒意渐消的情绪又挑动起来,不少人跟着附和嚷嚷,纷纷赞同苏彧所言。景王狠狠瞪着苏彧,那苏彧毫不畏惧,虽然跪于御街之上,但倔强挺直的背影却散发着直率自信的气质,傲气天成。
景王心中对学子们公然挑战他的权威只怕已恨之入骨,这些学子,能说会写,每个人都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他倒不惧这些学子人多势众,再多也多不过皇城的守军,他心里忌惮的,是史笔无情,他非常清楚,今天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当,他就会被天下人讥讽责难,镇压学子,屠杀国之栋梁,他若还想夺这个皇位,就不能留下这样的把柄落人口实。
景王阴沉的面容渐渐松弛下来,带上一丝虚伪的笑容:“苏解元刚烈正直,所言深得我心,各位学子皆是国之栋梁,忧国忧民,实乃天下苍生之福。”说完,他挥手让他的贴身侍卫上前拿下苏彧手中的状书,又道:“本王收下各位的上书,各位学子请起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