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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真非常之奇变也!
当明白这个男子是在竞价的时候,安静的大厅顿时沸腾了,一片猜疑之声。这个左厢刚才在大厅最热闹的时候一直关着门,窗虽开着,却垂了帘,此刻却刚好相反,紧闭了窗,开了门。青衣男子立于门口,五官并不见特别俊朗,线条粗犷,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英气,青衣款式用料未见得多华贵,身材却高大魁梧,普通的布料裹于他身上,仍显得精神抖擞、气宇轩昂。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刚刚一直站在舞台上八面玲珑的月娘,只听她娇笑着道:“这位爷真是慷慨,不知怎么称呼?”
青衣男子淡淡一笑,随手扔了一样东西给月娘,并不回答月娘的询问:“你这倚红楼,不是向来只认钱,不认人的么?”
月娘竟一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细看手里的东西,竟是折好的几张大额银票,脸色一变。想那轻飘飘的纸,质地是何等的绵软,竟能从那样远的距离抛过来,这样准确无误地落到月娘手上,勿庸置疑,这人身怀莫测的武功。这时却突然听到大厅内有人惊呼:“是他!他是寂惊云!”此言一出,大厅顿时一片哗然,抽气声此起彼伏,各种惊疑不定的议论纷纷而来。
“呀……,原来他就是彪骑大将军寂惊云……”
“是那位上个月才从北疆班师回朝,打了胜仗,被皇上封为一品定国公的寂将军?”
“对呀,就是他,没想到寂将军也会来倚红楼风liu。”
“你懂什么,镇守边疆三年,哪见过什么女人,卡门姑娘这么妖艳,当然会动心了……”
“黄金一千一百两啊……,天啊,这两个人都疯了……,这可是全京城所有青楼有史以来姑娘的身价拍得最高的一次,明曰起,这位卡门姑娘的艳名便会传遍京师……”
“你说楚公子会不会再竞价?”
……
原来不仅是女人爱八卦,男人八卦起来,也和女人差不了多少。呵……,这纷纷扰扰的人世,怎么这般有趣?那大将军寂惊云只是望着我,脸上带着浅笑,似乎丝毫不为众人的流言蜚语所动。我扫了楚殇一眼,他脸上柔和的线条消失了,如我所料地带上惯有的冰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可惜,再怎么寒,再怎么难看,也不能发怒,人家可是一品定国公、彪骑大将军,天子身边的红人儿,手里握着一个国家的兵力,国之栋梁、战功彪柄,武功定也不弱,打起来还不知道讨不讨得了好去,就算你打得过他,可是又要顾忌着自己表面的身份,所谓民不与官斗,何况你还要吃着官家丝绸茶盐的饭呢。权势会增强人的自信,这话真是没有错,你站得越高,就会发现整个天下皆匍匐在你的脚下,没有什么不是你的。怪不得古往今来那么多人想当皇帝呢。我这才发现,其实楚殇要顾忌的东西也挺多的,一个人顾忌的东西越多,就越容易找到弱点。
我微笑了,楚殇呵楚殇,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我放到这倚红楼来,你也许心思深沉、机关算尽,却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根本不是以前的蔚蓝雪。你没有想到我这般难缠,被囚在这青楼,却没有如你所料地崩溃;你没有想到凤歌会对我上心,百般维护;你没有想到我呆在倚红楼不花分毫力气也能赚到银子;你没想到我这个骨瘦如柴的丑女竟会引得这么多人感兴趣;你最没有想到的是……,你自己竟也为我动了心,肯为我一掷千金……。你气你急你恼你怒,你疑惑你犹豫你挣扎你抗拒,可是你的心却不肯听话。你没想到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呵……,楚殇,从我进入倚红楼那一刻起,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没有按照你预想的方向发展,一件件全都偏离了正常的轨道,脱离了你的掌握,偏偏你自己还不知道该如何控制,也没有信心能够控制,只是背动地处理事态的发展。若你没对我动心,以你的冷硬心肠,怕是会立即杀了我吧?可是楚殇,你的心思变了,你再没有可以危胁我的手段,所以你只会有一个反应,你会越来越烦躁,会经常有一些明显失去理智的行为,会常常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幼稚的事,比如——,参与今曰的竞拍!
我笑起来,楚殇呵楚殇,我已胜券在握,而你,以后应该怎么办?
我抱着吉他,转身向着青衣男子款款行去,如我所料,楚殇没再出声竞价阻我。我望着那离我越来越近的青衣男子,那英气逼人的脸,浅笑。寂惊云,一品定国公、彪骑大将军是吧?也许,你真的会是我想攀的贵人呢!我在他身前站定,温柔地看着他的眼,柔声道:“寂将军,卡门有礼了。”
他浮出一丝浅笑,伸手,极有风度地邀请我进入他的包厢,掩了满楼喧哗。这包厢的隔音效果,作得不错么,掩了门窗,外面竟然没有多少声音传进来。靠窗摆了我屋内窗前那种长椅榻,想来是给客人靠窗观看歌舞用的。迎面又是一面织锦屏风,却是绣的山水,转过屏风,拂开圆拱雕花门上低垂的纱缦,里间竟然颇大,有桌有凳,靠右墙还有一个看来颇为豪华舒适宽敞的软榻,两边系着粉红的纱帐,榻上也摆了一张矮几,一个白衣男子蜷在榻上,双臂像是没力地融在矮几上,支手托着腮,懒洋洋地抬眼瞥了我一眼。
咦?这厢房里竟还有其他人?我诧异地望着他,白衣男子束着发,裹着银丝的织金缎带垂在一头乌丝间,身着的白袍衣料也是织银丝绢。一张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庞,比起楚殇竟不遑多让,却没有楚殇的冷峻风色、寒冽如冰,眉宇之间流荡着温雅的神采,自有一番俊逸隽永、高贵清华的出尘气度。
我对天曌皇朝盛产美男已经见怪不怪,何况见了凤歌那样的绝色大美人之后,对美的标准要求得越来越高,所以倒还没有在这样一个大帅哥面前失仪,丢了青楼艳记的脸面。回头望了寂惊云一眼,笑道:“原来寂将军厢里还有客人,卡门失礼了。”
“这位是在下的朋友,宇公子。”寂惊云笑道。
“宇公子有礼!”我低头福了福,寂惊云对我倒也客气,“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我坐下来,将吉他放到桌上。我的吉他成功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寂惊云好奇道:“姑娘这乐器可真特别,叫做什么?”
唉,难道以后我每遇到一个人,便要为他们讲解一次么?我在心里哀叹,嘴里却仍恭恭敬敬道:“这乐器名吉他,琴奏技法是小女子幼时,一位四海游历的奇人从很远的西方带来传授予我的。”
“音色很别致。”寂惊云却也不多问,自己坐到桌边,看我恭敬有礼,笑了笑,“姑娘现在很紧张么?”
“紧张?”我垂着头,皱了皱眉,不解。
“刚才外面可为姑娘闹翻了天呢,姑娘一脸淡定,怎到了这厢房,倒拘谨了?”寂惊云一脸趣味。
呵,原来你比较喜欢那种不听话的调调。我眼珠儿一转,抬头媚笑道:“将军每月的月俸是多少?”
“呃?”寂惊云想是没料到我问出这么不着边的问题,一愣。
“卡门倒真是有些紧张呢,千两黄金,只买得卡门陪你一晚,将军不觉得太亏么?”我笑道,“将军准备后半生皆紧衣缩食过曰子么?如果不是,将军若反悔,卡门的银子收进兜里,可是恕不退还的。”一千一百两黄金呢,即便让月娘抽了大头,剩下一星半点给我,也比在普通客人身上赚的钱多得多。
寂惊云又是一愣,却听到那位白衣宇公子“卟哧”一声笑出声来,坐直身子对寂惊云道:“惊云,我说这丫头有趣吧?”
寂惊云回过味儿来,一脸尴尬,却也不恼,习武之人胸襟果真大度,呵呵一笑道:“姑娘误会了,出资请姑娘来作陪的是这位宇公子,并非在下。”
“哦?”我诧异地望着那坐起来的白衣公子,原来他才是正主儿。他端起矮几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地揭开盖子,饮了口茶,身上虽没有寂惊云那样逼人的勃勃英姿,举止之间,掩不住那一份自然散发的雍容矜贵的气度。这宇公子看来也是出身显赫,非富即贵,莫怪得会与寂惊云这样的高官交朋结友,不知是何身份?
“看来卡门今晚进了这厢,倒是句句话都不当,样样事都料错。”我微笑着调侃自己,“公子既不愿亲自出来报价,想来也是个行事低调不招摇的主儿,为何还要上倚红楼这样易生是非的地方来浪荡呢?”
白衣公子搁下茶,目光微微一转,落到了我的身上,我不禁全身一个激灵,心中暗惊,这看似温雅的男子,目光却犹如两道惊慑人心的闪电,仿佛直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