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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天气微凉,残荷滴雨,凉薄的空气中弥漫着木樨香的甜腻,墙角一丛丛一盆盆的菊花已是金黄满眼,给肃杀的秋意点缀几分喜气欢闹。
我卧床时日久更觉身乏胸闷,尺素提醒我说:“还是出去走走吧,就是去老爷那里看看也是好的。”
我这才记起致深。这些时候满心都是腹中的孩儿,似乎都淡忘了他。只他回兴州后公务繁忙,终日不在府中,我也无暇得见他。
他回府便是再忙也是要来我房里走动的,或是在我床边坐上一坐,或是所幸挪了案头的公文在我身边批阅,守着熟睡的我。今儿回府不曾过来,想必是不得暇。我也不想令他分心分神,索性就去求缺斋看望他。
院内颇是安静,只闻黄鹂在枝头上下婉转鸣唱,小虫在草窠里窃窃私语。一阵清风徐来,抖擞下木樨枝头点金般的细碎下花扑沾在我衣襟裙摆,绣鞋踩碎一径暗香,更有风中裙襟抖起如雪莲花绽开一般,仿佛许久都没曾有心境欣赏这番惬意和安谧。
转过朱漆画栋的游廊,来到致深书房外,那低垂的湘妃竹帘是我的最爱,还是我亲自为他挑选的。我就要打帘子入内,忽听里面有人讲话,声音不大,却是陌生。
“久闻大帅英名。年少领兵,运筹帷幄,大漠纵横破虏势如破竹,昔日同摄政王督建水师,曾出兵邻国平叛剿匪,威名远播。大人胸怀大志,一心强兵强国富民,只是受制于人,无法大展身手,才有如今水师之惨败,被倭寇欺凌,果然诟骂,殊不知大人有苦难言,国势如此,回天无力,报国无门,徒留壮士扼腕墓道只恨呀。”
我心想,这是什么人?说话如此的胆大,针砭朝政毫不顾忌。我立足在帘外,轻轻的放下帘,尽量不作声响。
隔了帘幕望去,里面坐着数人。致深在主位,旁边这位信口夸夸而谈的是为年过不惑之龄的中年人,暗花石青长袍,墨绿的丝绦,让我想起青绿山水画,内含悠远,令人一眼望不穿。
我欲向后撤,不过瞬时余光留意左右,才发现那人身边不远处坐的另外一人看似面善,微胖的身子,白面无须,应是位太监公公。猛然我心头一惊,公公?那不正是我那次被五姨太慧巧一把从身后推向那墙壁后的密室,跌入后看到的那些密谋的革命党集会中的一人,那个皇上身边的太监公公?如何他也在这里。我心头一抖,生出疑窦,却忽然发现离我颇近的地方,一个窈窕的身影,白衫白裙,如一朵风中白荷,卓尔不群,可不正是七姨太白咏芰?她怎么也在这里?莫不是这一屋子都是革命党?
我心下一惊,双腿发软,却听里面九爷怀铄的声音:“大哥,水师惨败,罪在何人?大哥还不警醒吗?大哥殚精竭虑为水师,朝廷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又在做些什么?如今我们不是乱党,不是要作乱,我们只是要支持皇上变法,效法西人,购置洋枪洋炮,固我国防,兴办教育,要做到国富民强,不被洋人欺负!皇上有此心,还需要上下一心一力。可是太后和那些老臣因循守旧,固步自封,迂腐不化。皇上如今同大哥一样,心有余力不足。但是大哥是如今唯一能劝说动太后之人了。大哥……”九爷怀铄,他回来了?
我此时惊愕之余,却见身后丫鬟们随来,便忙转身做个手势示意她们禁声退下。
才退到廊下不及出院门,狗儿同来旺忽然进来,见到我都愕然,张张开问:“奶奶从天而降吗?怎么我们一路守在外面没曾见奶奶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