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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哥哥筹措银两救命一事是娘在信中来提,爹爹的书信中却只字不提,我便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爹爹颇有些文人清高的风骨志气,从不肯沾人钱财,更不为五斗米折腰,因此更不主张子弟入仕。便是我入周府这一载,他都从不肯同周府攀亲来往。娘平日做事谨小慎微,若非被兄长一事逼到了绝境,怕绝难开口向我要钱的。
见我愣愕愕的坐在廊子上不语,冰绡急得问:“小姐,老爷说些什么呀?冰绡先时还见小姐笑逐颜开的,怎么这会子脸儿上阴云密布了?”
我不想说,将信递给她,让她自己看。
冰绡自幼在我身边,诗书识字不少,她接过书信草草扫过,忽然“呀!”的一声叹,忙道,“那快些筹措银两去救大少爷呀!”
银两?我以千金之价卖身周府,哪里还有什么银两?我苦笑黯然。
“小姐,还是去求姑爷好歹先挪借些来。如今大太太和五姨太横竖是指望不上了!再者说,小姐如今每个月还须得替老佛爷代笔画画的,每年也有薪俸。权且当是先从老爷帐上预支,日后还他就是。”她黑亮的眸光一转,满眼的笑意。
我无奈一笑道:“傻丫头,我如今都姓周,那所得的银子自然也是姓周。如今要挪姓周的银两给谢家,你说当如何是好?”
我心下一阵茫然,到头来,万事还是要依仗那个男人。
我曾经惧他、敬他、感激他、爱他、恨他、怨他,周府内起起落落风风浪浪这近一载,桩桩件件想起,似乎都有他是身影在里面。如今彼此冷漠疏远,彼此都对对方心存芥蒂,只是我越要对自己说,那个昔日救你的蒙面人并不是周怀铭,这个男人竟然冒名骗取了你的芳心,但往日的缠绵恩情种种就会一一浮现眼前,唇边仿佛还余有他唇齿间的清息,回眸时似仍见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紧随,很想侧身靠一靠他那宽阔的肩头,尤其是在孑然孤寂时,更觉得他的身子那么的坚实可靠。只是,这一切可是虚是实?仿佛水月镜花一般,那么的不真实。
“小姐,姑爷对你这么好,就是如今冷落小姐,怕也是因为佳丽小姐之死,令他太过伤心。小姐,你去求求姑爷,若他都不能救大公子,还有谁能够呢?”
我满心纠结,漫无目的地在别院里游走,不知不觉行去我曾经居住过的那所小院。院内,更有湖边玉树下那致深为我亲手搭的秋千索依然在春风中轻荡,往事历历在目,点点滴滴都是伤心。我轻轻坐在那秋千架上,依旧是那么舒适,冰绡轻轻地推动那秋千,我拉着那攀满花枝的索练轻摇,起起伏伏间,万念在心头纠结。
昔日为讨我欢心,令我回心转意时他那无赖的嘴脸,令人又气又笑;分尸山匪时血淋漓的残忍令我恐惧;兰房温汤中那柔情万种,恩爱缱绻令人沉醉难忘;而咬牙穿着那满身钢针的鞋子一步步流血坚忍地走向太后面前时,那男人令我钦佩折服。致深,为何那救我的蒙面恩人摘去面纱偏偏不是你?为何偏偏太后看中我做你的身边细作?我该如何是好?
我来到致深的房间时,五姨太正在他身边安然入睡,青绡帐帘半垂。致深在一旁为她轻轻掩着被角,恰见我徐徐进来。
“姐姐睡下了?”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点点头,并不抬头看我。
我立了片刻道:“爷去歇歇吧,让澜儿来照顾姐姐。”
他这才抬眼打量我,似有些难以置信,冷冷一笑,然后起身。
“嗯,”五姨太慧巧一声嘤咛翻身,眉头紧蹙。致深便又坐回床边,握起五姨太的手,轻轻揉拍着,那一幕,颇是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