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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骤生,那鸨儿白莲檀口急张,颤着胸脯尖利地叫嚷出来。可把宋铁唬个好大一跳,再往板洞瞧去,跌跌撞撞,扑出那名西夏鸨儿来。她衣衫碎扯,披散着乱发,嘴角一股一股的血水渗涌,形容狰狞,双眼狂乱噬人,欲向宋铁扑来,脚下一个踉跄,倒在杨大爷身上。
白莲杏眼一翻,软唇濡出一嘴的白沫,已是惊晕过去。
这么一闹,早惊动外间丫鬟婆子众小厮,熙熙攘攘乱语惊呼。楼下抢上无数粗重的脚步,赶至门口使力地拍门。“咋的?给老子开门!”却是大汉的声音。
宋铁颤着腿想去开门,却见倒下的西夏鸨儿又挣扎起来,他混身一软,再不敢挪半步。西夏鸨儿瞪着血目,艰难立定,眼珠子缓缓转到他身上。抽袖擦血的当儿,木门轰然撞破,三个大汉突见个血人杵着,唬得是直抽冷气,不及多想下冲进来就要去扶她。西夏鸨儿骤然回身,劈头一掌,斜斜砍进面前大汉的肩膀,“啊呀!”大汉惨叫一声,偏头倒毙。另两个惊得是魂飞魄散,立时回头夺路,却迟了,被西夏鸨儿垫一脚抢近身形,“呼呼”的两掌劈去,惨哼声起,“嘭嘭”砸烂雕花的边栏,两大汉翻滚着尸身摔下楼去。
“杀人啦——”
一声扯碎喉咙的惨叫,冲破散花楼房顶,暴散在灯火通明的十八巷半空。
那些姐儿客人,那还不知出了大事,一个个不及穿衣提裤,胡乱扯过衣衫,捂屌遮臀,哭爹喊娘地朝大街上跑。
可怜宋铁被此疯女拦门,逃也不得,胆战心寒下,吃的水酒小菜,哇哇吐个一干二净。
疯女摇晃两下,单手把住门框边沿,倏然转头。
宋铁惊骇欲绝,一步步背身挪去,退得几步,却撞上床后的墙板,心道:此番死也!
“狗贼,还我爹爹命来!”
疯女双脚一踏,纵身飞扑,带着一股劲风席卷。宋铁惨哼一声,欲闭目待死,恍然瞥见她于半空喷洒一蓬血雾,胸口一痛,背后悬空,已被疯女撞个满怀,冲破了墙板,直落落摔在花厅外院。
“噗”,腹背狂震下,宋铁血气急涌,喉口喷张,吐出一把鲜血来。待要挣扎,被不知死活的疯女压得动弹不得。
宋铁混身剧痛,想唤人救命,喉咙被一阵阵上翻的气血堵得呼吸不畅。他艰难喘息两把,死命抬起双手去推疯女。这一下,倒把疯女给推活了转来,此时的芊芊玉指,如同豹肢虎爪,深掐进他肩头皮肉。“嗬嗬!”他痛不欲生,胡乱翻板着,腰间一硬,摸到那把剔骨尖刀!抽出刀来,想去扎疯女手背,却弯不过膀子。他急喘两口,定了定神,手腕子咬牙用力,把刀抛了起来,左手一抄,接住刀把,就要下手割去。
却听疯女嗔唤一声,匍匐他身上呓语道:“你怎不是......爹、娘,孩儿不孝......这便来了!”顺手就把刀子抢过,偏扬起头,便要自戕。
这要命的时刻,已是死去活来的宋铁乜见隔壁院墙突然翻落进一团黑影,“啪嗒”一声砸碎水缸。
“啊!”
被一惊吓,疯女手一颤,扎偏在宋铁胸膛,立时让他惨叫出来。所幸此女手足已无力,一扎之后丢开刀,彻底扑在宋铁身上。
宋铁是想死的心都有,痛得眼泪鼻涕齐流,“哼哼啊啊”乱叫着搭手去摸刀,遍寻不着。恰此时,数步远处黑影几声娇哼,醒了过来,踉跄着栽倒在宋铁身边。
“是你!”黑影半跪起身,虚弱地惊疑一句,也是混身的血,不住滴在宋铁脸上。
强挣着眼瞧去,哪想到竟然是那名早已不见踪影的夷女!
“求……求你救......救救......”宋铁艰难挤出话来。
夷女苦笑一声,道:“我也自身难保!她……是谁?”
“我不……啊……”宋铁越急越乱,喉咙又涌出一股血。
“你伤了肺腑?别说话!”夷女强运起劲力,在他身上透点数下,又混身颤抖个不停,也扑倒下来。
远远的火把扯动,一片快靴急踏的响声传来。宋铁想呼救,声音丝丝哑哑,力气也越来越小。夷女醒了来,沉沉地喝一声,把个双眼瞪圆,拦腰把两人抱起,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又咬紧牙关,再站起来。
听响声,散花楼外已是嚷成一片。宋铁呲牙咧嘴,那么傻盯着夷女。夷女埋头看他一眼,一丝强笑,道:“无妨,有我。”转头看往外间嘈杂的方向,回身挣着脚步寻进花园拱门。
转进灶房,夷女把宋铁二人顺搭在窗口边上,只手一劈,把支着木棍的窗户劈烂。这一下,又让她颤着身子喷出一小口血,横手擦血,当先翻出窗户。宋铁疑她逃走时,夷女伸进手来,拖住他腋下把两人拽出窗户。
“可有地方去?一路的血瞒不过人,趁早!”
宋铁只想尽早寻着熟人,软软地抬手一指。夷女再打横抱起两人,贴着巷子小心躲避而去。走出几条巷子,火把是越来越多,越来越亮,而夷女已是越来越无力。她靠住墙壁,放下宋铁和疯女,道:“你肺腑受创,本想以功力救你,如今怕是躲不远了,我受伤极重!追兵是追我而来,你该无事,保重罢!”便要离去。
宋铁想去抓她手臂,疼痛下抬不起来,只抓住她衣摆。
夷女单手抚胸,模样痛苦,道:“如何?”
“那……那处......进去!”
夷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巷尾一间民宅,关门闭户,门板扣得死死的。
“好!”
夷女憋住一口气,再把二人抱起,跌撞几步来到门前,看向宋铁。
宋铁艰难点点头,夷女槽牙一错,“啪啪啪”拍门。
“谁?”
极快的,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来到门口,顺缝隙往外瞧。“嘶——我的亲娘!”里面人吸了一口凉气,赶紧抽开门板。
夷女再也支撑不住,三人一同倒进门内。
“铁哥,你咋了,这……”少年惊呼一声,赶紧把三人拖进房,探出脑袋四下瞧了瞧,又把门板扣好。转身搓着手,三人跟前转了两圈,一手搭夷女,一手拉宋铁,费死了力气把三人拖进后院偏房。
房内一盏油灯,昏照着一垛干草、一个大米缸和一张小床,床上躺着一个皱巴巴的妇人。
“二娃,是谁呀?”
“是铁哥!混身的血,晕过去了,娘你别起来,怕受寒!”
“唉,是铁子?咋有血了?快,你熬的鱼汤还剩有?给你铁哥暖过来。”
“唉唉,就去,就去......可这还有......还有......”
“还有就去端来,这么大小子,忒不懂事。不是你铁哥,娘儿俩早死多少回,愣什么唉!”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