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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太子强烈怀疑那个倾城是假的,但康熙皇帝那厢却似乎抱持了与他正好相反的观点。
在“休养”了约摸五日之后,那个“倾城”便奉命回到康熙皇帝跟前继续伺候了,显然是已经通过了后者的“考验”。
因为人是八阿哥找回来的,所以康熙皇帝还特别夸奖了八阿哥,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康熙会因此对八阿哥再度另眼相看时,紧跟着发生的事情却让人集体大跌眼镜——
康熙四十八年正月廿一。各地官府衙署正式开印,恢复正常办公。
康熙皇帝也在休养数月后重新上朝。
不过他上朝的第一件事并非询问国政,而是聚集所有人翻旧账,正式彻查当日在畅春园的推举新太子之议,究竟是谁先保举八阿哥当皇太子的。
这个旧账翻了整整三天,不仅通过众人之口重现了当日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人私议保举八阿哥的情形,而且还牵扯出一堆朝廷重臣,马齐、佟国维首当其冲。
康熙皇帝认定马齐、佟国维之所以与大阿哥为党,倡言欲立八阿哥为皇太子的原因是由于八阿哥无治国之才,容易被他们掌握拿捏,因此才会保奏他为皇太子,并指责众人在皇太子获罪时乘隙紊乱国家,是导致他久病不愈的主要原因。
但指责归指责,康熙皇帝终究还是没拿他这位亲舅舅怎么样,只是把后者的嫡孙,也就是温宪公主的额驸——舜安颜给削了名分,禁锢家中交由后者看管。
佟国维对此自是心存不服,但表面却是以退为进,当面承认错误,并请求康熙赐他一死以示众。但他显然低估了这位千古一帝的智商,康熙坚决表示,他很清楚佟国维心里真正的想法,若真的赐他一死,外人不知个中原由,定会认为佟国维身为国舅爷,却能不惧死亡,勇于陈奏己见,可谓一代贤臣。而康熙本人也多少会被冠上昏君的名号。这显然是身为皇帝所最不能容忍的。所以,他绝不会称其心意。
而另一名重臣马齐虽遭罪责,但康熙已“任用年久、不忍杀之”为由,将其交给八阿哥严行拘禁。其族中职官及在部院人员,除原任内务府总管马思喀之子予以从宽释放外,俱革退。世袭之职亦全都除去,不准承袭。
至于相面一案中牵扯到的普奇、楚宗以及其他人,处分就没有上面两人这么轻了,皆被康熙皇帝下令交由宗人府拘禁得拘禁,原品休致得休致。就连大阿哥也被康熙皇帝下令正式严禁,再无出头之日。
而与这些“逆臣贼子”结局正好相反的是,原本几乎被打入“冷宫”的太子却在这次“翻旧账”中被其大幅度洗白。康熙皇帝甚至感言,自己如今能够痊愈,完全归功于太子还有三四五七四位阿哥昼夜侍奉,并着重强调太子此前虽遭遇幽禁,但心中却未生怨恨,反而时时以他这位皇父的身体为重,可见其先前被镇魇诅咒以致迷惑的病症已经全愈。而且他也已经查明,太子当初获罪之处,大多数属于歹人虚诬,并非事实。
话说到这地步,倘若其他人再看不出康熙皇帝今次的用意显然也就跟傻子无异了。于是乎,科尔沁和硕达尔汉亲王额驸班第及满汉文武官员,俱奏请复立皇太子。
康熙很满意众人如此识大体的行为,立刻命人着手准备相关典礼事宜,定于一个月后祭告天地,正式复立皇太子。
至此,一废太子一事也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太子被正式解了圈禁,而他的那一众女眷和原本服侍他的那些下人也得以回归毓庆宫。
当天晚些时候,陶沝就见到了原本跟在太子身边服侍的太监贾应选和尚善,这两人先前被大阿哥拘禁之时应该都吃了不少苦,虽然在开释后身上已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但模样却明显添了狼狈,脸上甚至还有几道不小的伤口。
两人在荣泰的引领下,刚进书房大门就跪在地上朝座上的太子一阵猛磕头,陶沝原本正站在桌旁给太子倒茶,冷不丁被这阵势一吓,不小心便将手里的茶水洒了出去。
正磕头的两人听到这一动静明显滞了滞,下意识地抬眼,恰好对上陶沝冲太子吐舌的模样,双双震惊当场——
“格格格格格……”
贾应选是率先反应过来的,但脸上的表情却溢满了恐惧之色,嘴上也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
陶沝拿稳茶壶,一本正经地冲对方出声询问:“贾公公,你刚才下蛋了吗?”顿一下,见对方一脸懵逼的模样,又抿嘴一笑,补上一句解释道:“因为奴婢听说,好像就只有母鸡下蛋后才会一直‘咯咯’叫的!”
“呵——”乍听到她这句调侃,坐在一旁的太子忍不住先笑出了声,站在门边的荣泰也低着头止不住地抖肩膀。
见此情景,贾应选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看太子又看看陶沝,正想继续询问,就被跪在他身旁的尚善先行抢过了话茬:
“你……你是当年的……”
话还没说完,他已猛地噤了声,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看向太子,嘴巴张了半天却又什么都没敢问出口。
陶沝见状放下手里的茶壶,上前一步朝跪在地上的两人行了个礼,笑语盈盈:
“奴婢绛桃给两位公公请安,奴婢是隆科多大人不久前新收的养女,奉万岁爷之命跟在太子爷身边伺候——”她一面说,一面侧头偷偷瞄了太子一眼,却见后者正满脸含笑地凝望着她。“……两位公公也可以唤奴婢陶沝——陶潜的陶,双水的沝,这是奴婢的原名,奴婢出身汉籍,并非以前的那位九福晋,所以,还请两位公公以后千万别叫错了……”
“……”跪在地上的两人被她这番话说得脑子一阵发懵,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同时转头看向太子,太子看了陶沝一眼,朝他们俩点了点头,语气冷凝:
“她刚才说的话,你们两个可是记清了?若是日后有谁出了错,本宫决不轻饶!”
“是!是!”贾应选和尚善两人怎么说也是跟在太子身边伺候已久的老人,自然听出了自家主子掩在话里的警告意味,当下忙不迭地磕头应声。“奴才记清了,日后断不会弄错的!”
而太子对于这两人的忠心程度显然也是信任有加,并没有太过为难:“好了,你们这段时间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等伤全好了再来本宫跟前伺候吧!”说罢,转头看向门边的荣泰,“你领他们出去吧!”
“谢太子爷恩典!”两人又是齐刷刷地磕头,而后起身,躬身退出殿外。不过临出门时,尚善还是忍不住回头偷偷瞥了陶沝一眼,陶沝发现了,调皮地冲他做了个鬼脸,尚善当场一愣,还没等反应回神,就被身旁的贾应选直接拉走了。
待他们三人离开,陶沝这才重新转头看向仍端坐在桌案前的太子,犹豫着出语试探:
“我刚才那样说,真的没有关系吗?”
没有告诉他们两人实情,万一以后露馅了又该怎么办?
“无妨!”太子显然瞧出了她的顾虑,伸手端起面前那盏刚沏好的香茶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口。“即便你现在没明说,他们日后也未必不能猜到你是谁!”
陶沝嘴角微微一抽,直觉对方自信心过甚:“那……你就不怕他们知晓了真相会泄露出去?”
“你放心——”太子对她给出的这个假设似乎并没有给予太多担忧。“若他们两人的嘴真这般不严实,今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陶沝没再接话,但她差不多能体味对方话里的深意——
如果贾应选和尚善两人真的有心叛变,那他们之前被大阿哥扣押问罪时就应该“全盘招供”,也不会白白受这许多伤。
记得倾城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贴身伺候这些皇阿哥的奴才们通常都不会轻易叛变,因为其下场会远比不叛变还要更惨!
*** ***
以太子妃为首的一众女眷是次日午时才回来的,虽然太子在此之前一直安慰陶沝,让其不要过分担心,但当荣泰跑来书房告知陶沝,说太子妃一行人已经抵达毓庆宫、并集体候在毓庆宫前等候太子下朝时,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陶沝想了想,终究没敢光明正大地直接跑去宫门前凑热闹,而是隔着院门躲在第二进院的拱门前伸长脖子向外张望。此时此刻,毓庆宫的宫门前乌压压地站了一群人,脸熟脸生的都有。除却小阿哥和小格格不算,主子级别的总共有六位,也就是那位太子殿下目前的的妻妾人数,当中最为显眼的便要属那位唐佳氏了。
陶沝有一瞬间的恍惚,因为眼前这张脸令她又莫名回想起了倾城。
她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唐佳氏发呆,直至外面忽然传来一记响亮的通传声,是太子回来了。
闻声,原本站在宫门前的人群立马开始涌动,似乎全都争着往太子跟前挤。
陶沝这厢实在没勇气亲眼目睹某人和一众妻妾小别重逢的激动场面,当机立断,以最快的速度逃回了书房。
原本以为某人一定会花上不少时间好好安慰一番自己的这一众妻妾,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陶沝这厢才刚踏进书房的大门没多久,太子竟然也跟着回来了,而且还是独自一个人。
陶沝有些意外,本能地出言反问:“你……没和她们说什么吗?”
如果她没看错,刚才在听到通传声时,那一群人可全都是眼泪汪汪地望着这位太子爷呢!
但太子本人对陶沝此刻提出的这个问题似乎也有些迷惑:“我要和她们说什么?”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浅浅一勾嘴角:“噢——我刚才已经让她们全部回去休息了!”
“就只有这样?”尽管这个理由的确让人挑不出刺,可陶沝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欠妥当。“……可是,她们好不容易才回来,你都不用安慰一下她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