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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沝万万没想到那位康熙皇帝会于大半夜亲自跑来查探太子的病情。
当她走出西次间准备为太子打些热水来擦身时,却意外发现外间的殿门开着,那位魏珠公公正站在走廊上看着她,脸上的神情错综复杂。
陶沝原本还以为对方是因为发现了自己和太子之间的JQ而对自己有所介怀,正要解释,孰料魏珠那厢还没等她开口就抢先朝她抛来一句:
“万岁爷要见你!”
低沉的声音宛如一股不冷不热的风,直接朝陶沝迎面袭来,陶沝惊得整个脑子当场一片空白,差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恍恍惚惚地跟在魏珠身后来到前边的春禧殿,那位华丽丽的康熙皇帝果然正襟端坐在里面,神情肃穆地喝茶。
陶沝僵在原地呆愣了半天,终于在魏珠连番朝她投来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上前请安:“奴婢恭请万岁爷圣安!”
康熙皇帝闻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眼光颇具深意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方才慢条斯理地发话:“听说这段时间都是你在负责照顾二阿哥,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陶沝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恭敬答话:“回万岁爷,太子……不,二爷前几日身子已经好很多了,只是昨儿个晚上不小心着了凉,导致伤寒如今又复发了……”
“是吗?”康熙听到这话不自觉地微微皱眉,语气也较刚才冷凝了一分。“可是严重?”
“回万岁爷,太医说,二爷的伤寒症只要能发汗就会有好转的迹象,可是奴婢如今想尽了办法却也没能让二爷成功发汗——一来二爷房中所用的被子实在是太过单薄了,二来这宫里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被子可用,奴婢已经将自己房里的那一床被子拿来给二爷加盖了,但可惜好像还是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陶沝说这话的语气相当忿忿不平,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往站在另一侧的魏珠身上多看了几眼,而魏珠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这会儿的“深情”注视,始终低眉顺眼地躬身立在原地。
康熙见状愣了愣,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半晌,又突然没头没脑地冲陶沝冒出一句:
“他……可有过什么抱怨吗?”
陶沝自然听出了对方话里饱含的心疼之意,也意识到这句话里的“他”指的应该是太子。她怔了怔,旋即立刻接茬道:“回万岁爷,奴婢来此多日,并不曾听闻二爷有过什么抱怨——”顿了顿,又佯装一脸犹豫状地缓缓吐出一句:“……倒是昨儿个夜里二爷发热时,曾提起过他幼时抱恙,万岁爷曾守着他彻夜不眠一事……”
康熙听到这话并没有立即吭声,但身体却是明显震动了一下,继而便强装镇定地往下问道:“噢——是吗?他还说了什么?”
陶沝微微抬起脸,佯装皱眉思量了一会儿,又重新低下头去答话:“二爷还说,他从小便没有见过娘,一直都是万岁爷您悉心照顾他的,还亲自教他读书讲学,他还提到了孩提时期的很多往事,都是和万岁爷有关的,好像还有提到太皇太后……”
话到这里,她特意顿了顿,偷偷瞄了几眼康熙皇帝此刻的脸色,却发现这位千古一帝的神情实属高深莫测,她完全看不出对方内里到底在想什么。
想了想,陶沝干脆又迅速换上另一种狐疑语气,自言自语般地语出分析,音量大小也控制得恰好能让此刻在殿内的其他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二爷还说,他以前做错了很多事,但如今恐怕是没有弥补的机会了……奴婢想着,这大概是二爷昨晚烧糊涂了,也不知道奴婢就在旁边,所以才会……”
“大胆!”一旁的魏珠不等她说完就抢先截住了她的话头,显然是对她话里的某些用辞感到不满。
陶沝滞了滞,也赶紧配合得双膝跪倒在地:“奴婢……奴婢该死!”
康熙皇帝这次没有立即出声,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什么。良久之后,他方才复又开了口,话是对着陶沝说的:“朕恕你无罪,他还说了什么,你都一一道来!朕想听听——”
听他这样一说,陶沝原本悬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安稳落地,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
方才初见康熙皇帝的一霎那,她的确有些发懵,但这之后,她的头脑便立刻清晰起来,意识到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为某人在康熙面前拉回印象分的大好机会。如果能趁此机会减少康熙内心对太子的不满,那么太子被复立的几率也就大大提高了——
“回万岁爷,二爷说,他生平最后悔的一件事是在他十六岁那年——”
“……你说什么?!”她此语一出,康熙皇帝原本还强装镇定的脸色当场猝变,看向陶沝的目光也变得格外诡异。
陶沝佯装一脸疑惑地抬起头,切切实实地与对方打了个照面,并让对方清楚看到自己脸上刻意表现出的迷惑不解,这才仿佛受了惊吓一般,重新低下头去,且回话的嗓音也有意添上了一丝颤抖:
“二爷说,他十六岁那年,万岁爷您御驾亲征噶尔丹,留下他在京监国,之后您病重,他和三爷奉旨前去探望您……当时,三爷也听说了万岁爷您病重的消息,于是就问他,如果万岁爷您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怕不怕?”
她小心翼翼地说着,一面说一面偷瞄座上康熙的脸色——
“二爷说,他那时候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万岁爷肯定不会有事的,但三爷一直问,他不希望自己被三爷看不起,而且万岁爷您八岁就登基了,他当时已经十六岁了,如果他承认自己害怕的话,那岂不是也变相丢了万岁爷的脸么,所以他当时就回答三爷说,即使万岁爷您真有什么不测,他也有能力撑得起这个天下!只是——”
说到这里,陶沝有意顿了顿,又瞄了一眼康熙的神色变化,待确定后者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这才添了一分胆气继续往下道——
“他断没想到,这句话后来会被掐头去尾传进了万岁爷您的耳朵里,还惹了您不高兴……二爷还说,他当时进门看您之前,有人跟他说,切不可在万岁爷您面前表现得太过悲伤,因为那会让万岁爷您心绪烦闷,所以他就努力装得很高兴地进了门,可没想到那样反而更惹了万岁爷您生气……等他后来想明白了这其实是有人在刻意陷害他的时候,却已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万岁爷您解释了……”
上述这番话有一半是陶沝听那位太子殿下说的,有一半是她自行脑补的,但两者加在一起的效果显然已大大超乎了她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