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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桓府大厅之中虽济济一堂站满了人,却是气氛凝肃,无一人敢言,桓温一身戎装,身材矫健,紫眸如电,便这般站在大厅的上首,目视众人,不怒而自威,令人望而生畏。
站在下首的桓冲却是从容回禀道:“大兄,吾以为,沈氏黔郎不过是嵇康、阮籍之流,以隐士而居之,轻富贵,溥名利,不过一狂士也,昔孟尝君养贤士,门客可达三千,以礼贤下士而博美名,大兄又如何比不上鸡鸣狗盗的孟尝君,如今天下英才翕然归之,又何愁得不到一个沈氏黔郎?
大兄不妨再给他一些考虑的时日,待得他日有空,弟愿效仿刘玄德,便是三顾茅庐也将他请至大兄的西府之中,如何?”
桓冲说完,桓温才面色稍霁,从刚才得知沈氏黔郎拒不入桓府的愤怒中慢慢平息下来,他皱眉沉吟了一刻后,才转向身旁的郗嘉宾,问,“郗参军,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郗嘉宾为西府第一谋士,对桓温可谓是死忠,宁可违抗父命,也要誓死为桓氏效命,因此桓温亦是十分的看重他,无论是兵法战略还是识鉴用人方面,都会询问他的意见。
郗嘉宾闻言施礼,正色答道:“吾以为桓将军言之有理,经此中正考核一事,足以证明沈氏黔郎确是个不可多得人才,既得之不益,也必然弃之可惜,不若,郡公也唤桓六郎君来问问他的意见,如何?”
桓六郎君便是桓澈,桓温共有六子,前五子皆为南康公主所出,唯桓澈一位庶子为妾室成汉公主李氏所生,在桓氏子弟中正好排行第六。
听到这一句的桓冲不觉在心中松了口气,原本他是想将此事交给桓澈来决策,毕竟那小姑子,他这位侄儿也志在必得,是留她生路,还是除之以绝后患,还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好。
此事由郗嘉宾提出来,倒是少费了一些口舌和猜忌。
而此时的桓澈却还处在愤怒之中,尤其是在听到阿虞转述完顾钰所说的那一番话后,桓澈握紧了拳头,眼底几乎迸射出烈火焚烧一般的愤怒。
这是阿虞所没有见到过的愤怒,在她眼里,她这位主子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会将情绪深藏得很好,喜愠不形于色也是他自小便养成的名士风度。
如不是伤到极致,又怎么会如此愤怒?
“她真的这么说?”他低喃了一声道。
阿虞心中一痛,抬头亦是愤然道:“郎君,这女郎无情无义,也不过是一不受宠的庶女,她不值得郎君对她如此,难道郎君没有看出来吗?她与那谢七郎早已有了首尾,如此不贞不洁之人,便是杀了她,也不足为惜,郎君为这样一个人大动情绪,实在是有失身份!”
“住口!”桓澈忍不住怒喝了一声,又似想到了什么,眸光如电般射向阿虞,“你刚才说什么?你伤了她?”
阿虞心中一悸,在他的注视下,忙垂首施礼道:“奴没有故意伤她,是她心甘情愿的为谢七郎挡了一剑,不然的话,奴那一剑一定能要了谢七郎的命!”
“所以,你这一剑便要了她的命?”
桓澈厉声问,同时人已大步向着阿虞这边走来,随着他走来,阿虞甚至感觉到了沉重的杀气和愤怒,待他及近时,阿虞才抬首道:“郎君,她还没有死,我不过是刺伤了她,那一剑并未致其要害!”
桓澈这才止步,过了一刻,才问:“那她现在何处?”
阿虞答道:“奴离开之时,她还与谢七郎在一起,现在许是在乌衣巷谢家之中!”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桓澈已越过她向着门外大步走去,阿虞忍不住转身问了一句:“郎君,阿虞不明白,郎君不过是见了她几次面,而且每次见面,那女郎都意图想刺杀郎君,郎君为何还要如此?”
桓澈便顿下了脚步,只道了一句:“她是我千里挑一所选出来的,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所倾注出来的心血,从调教培养到走上权利颠峰,每一步都经过精心谋划,苦心经营,没有我,就没有今天的她,
你愿意将自己经营了十多年的心血舍弃或付诸东流吗?”
阿虞神情一愕,似乎并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这时又听他苦笑了一声,道:“你当然不会明白,如果这一切我没有想起来还好,但既然已经想起来了,我就绝不会再放手!”
“本属于我的东西,我自然要将她拿回来!”
说完,桓澈便已推开隔扇之门,大步走出了房间,正好就在他踏出院门之时,便有桓氏的部曲迎面向他走来,说道:“郎君,郎主请你到前厅议事。”
“议事?厅中有何人?在议何事?”桓澈止步问。
那部曲便答道:“四郎主与郗参军还有西府诸位谋士皆在大厅之中,四郎主似乎抓了几名疑犯过来,他们所议之事,乃是沈氏黔郎之事,郗参军言,此事还需听从桓六郎君的意见,再作定夺。”
桓澈神色变了变,便应了一声好,再疾步向桓府议事前厅之中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