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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嗬咳咳咳!”
丈许深的冷寂岩洞内。
响起阵短促而沉重的咳嗽声。
隐约可闻其间夹杂着老旧风箱声。
又像是一方空气被蛮横而缓慢地撕裂开,伴随有呜咽低吟。
姜逸尘贴墙盘膝而坐,胸膛剧烈起伏着,身躯前倾一阵颤动。
一拳之隔同样盘膝靠墙而眠的冷魅入睡未深,双眸微启间,身子右倾,左手搭着姜逸尘肩头,右手已探入其后背与岩壁间的缝隙。
掌心摸索到其身后肺腑经络,运转真元渡送内息,助其舒畅吐纳。
姜逸尘气息还未喘匀,却是“不近人情、不识抬举”地轻拍着冷魅左手手背,安慰道:“无碍,只是这天气实在憋闷得慌。”
稀疏微薄的月光下,冷魅双眉皱成一线,说道:“瞎逞强,这天气换谁待着都不好受,你要觉得不舒服就咳出来,把痰清掉,好过卡在胸腹里徒受罪。”
姜逸尘还在寻理由、找借口,解释道:“这几天你的睡眠可比我差太多,总不愿把你也拖垮。”
手间感觉到姜逸尘气息已沉稳许多,冷魅这才抽回右手,将身子倒入姜逸尘怀中,枕靠在姜逸尘肩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柔声道:“你睡不好,我也跟着担心,岂能好好休息?你得赶紧好起来,我才能睡得安心。”
姜逸尘侧过脑袋,亲吻着怀中之人的额头,随而双眉也皱成了一条线。
冷魅察觉到枕上男子的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姜逸尘踌躇了一会儿,才道:“还能闻到点酸臭味。”
冷魅虽感羞恼,却唇角带笑,轻捶向姜逸尘胸口。
姜逸尘本是要佯装咳嗽,没成想在这要闷坏人的天气下一咳难止。
把冷魅给咳出了怀抱,又咳了数十息,咳出几口浓痰,咳出些许血丝后,方才复缓。
姜逸尘揣着冷魅的担忧将后背贴回墙上,也将之重新揽入怀中,摆好姿势,充当好床铺角色。
“咳出来轻松了不少,今日的咳嗽量也够了,无事了,睡吧。”
这番安慰相当敷衍,当然一无所用,冷魅岂能乖乖依言安然入睡?
“咳啊咳,咳久了就习惯了,以后或许也要你多多习惯习惯。”
感知到怀中人的忧心,姜逸尘只好继续言笑道。
冷魅却下定决心道:“隐娘能把你的病给基本养好,我也能。”
姜逸尘从善如流道:“好,这辈子就交给你了。”
冷魅没被姜逸尘这以身相许的情话灌醉,愁眉不展道:“只是出山前总得把你这情况控制住,这牛山除了大外一无是处,待了十多天,都见不到一两样药草……”
姜逸尘道:“嗯,我也在想其他办法。”
冷魅听言即知姜逸尘想必有了解决眉目,问道:“带来的药有能治咳喘的?”
姜逸尘道:“确实没料到会在这水土不服、旧疾复发,不过有个药拼一拼或能管用。”
拼?
什么药不是服用的,还讲究个拼字?
冷魅立马明白姜逸尘之意,下意识抓紧对方微寒的手,说道:“强修《紫霞神功》?你有几分把握?”
姜逸尘肯定道:“有度厄丹,问题不大,关键还在于修成后如何与另三门相辅相成,而不相互冲突,影响内里真元平衡。”
“姑姑那水火相融之法你已有了思路?”
冷魅口中的姑姑自然是姜逸尘认来的姑姑。
练成《紫霞神功》和维持内功运转平衡本不是一回事。
前者的困难可借度厄丹这外力攻克,而度厄丹的作用也只限于让练功者修习两门相克属性内功时不会互斥失控、走火入魔。
至于后者则全凭个人领悟与造化,姜逸尘显然没有太大把握,只说道:“应能一试。”
不论是当下这状态,还是修成《紫霞神功》却未能解决内功平衡后的状态,对于姜逸尘而言都是自废一半武功,冷魅这时候也只能洒脱地去支持对方,道:“成,大不了我把你背回去。”
“这样,那~”姜逸尘也不知为何会在脑海中联想到不合时宜的画面,嘴巴跟着不老实道,“我到底该盼着能成还是不成呢?”
听到姜逸尘拖长尾音以及画风突变的言语,冷魅不由翻了个白眼,微嘲道:“这些天没吃着多少油水,怎么嘴还能这么油腻?欸!可别笑出声,待会又咳不停!”
“嘿嘿,越聊越兴奋呢,看来这一时半会儿都别想睡了。”
“嗯,聊累了,说不定才能睡得香。”
夜半三更,一身邋遢的年轻男女身处异乡窘境,却身心放松像在自家床榻上相互依偎聊趣。
这略显诡异的场景中却透出无法掩盖的柔情蜜意。
要教瓦剌中庭高官见到,势必呕血三升、寝食难安。
要让围困牛山、叶子湖的瓦剌军瞧见,必然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而若被牺牲于一线峡谷中的瓦剌人知晓,必定魂绕三载、死不瞑目!
十三天前,正是这对男女杀穿了囤积有一千兵力的十二里一线峡谷,随而飘然无踪。
让成千上万名瓦剌人旧怨未消又添新堵,可谓是仇上浇仇、怨上加怨。
其实继凌霄渡与南望城两度在瓦剌人脸上扇巴掌,令得瓦剌人颜面无光后,瓦剌人对冷魅和姜逸尘已不敢有分毫轻视,反而不惜人力物力投入、严阵以待。
此番再遭一记耳光,严冬之下瓦剌人双颊无疑火辣辣的痛。
至于冷、姜二人,虽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穿越火线、逃出生天,但千百兵士终究不是死物般的摆设,二人所受创伤不见得比在凌霄渡铁索上来得重,可没个十天半月也无法把身子养好。
然则满腔怒怨的瓦剌人怎会让这对恶鬼夫妇好好养伤?
除了动用五百兵卒负责清理埋葬一线峡谷的尸首外,足有两千人手在牛山与叶子湖东找西寻了十天,几乎都要把整座山与整片湖给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能发现冷、姜二人的行迹!
两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所有参与搜寻的瓦剌兵卒与将领们最初有九成认为两人就躲在这湖山当中。
十日过后,仅余一成还坚持前见,其余人等无不认为这对夫妇早在杀穿一线峡谷当夜便趁着夜色沿湖遁走千里之外。
更有甚者猜测二人或因伤重不治、或因失血过多早已身死,于他们搜山搜湖之时,被飞禽或游鱼吃干抹净!
可以想见这十天里冷魅和姜逸尘是多么费尽心力同两千多名瓦剌人斗智斗勇地捉迷藏。
二人身上的伤口都只能暂以霜雪真气封冻处理,避免留存血迹。
二人无法同时休息,每时每刻都至少得有一人能保持警惕,以及时躲避开瓦剌人铺天盖地的搜寻,并在离去前抹去停留痕迹。
二人居无定处,时而在牛山中腹某处四面为壁的石窟中,时而在叶子湖某处拢起的湖畔土丘边,时而在牛山与叶子湖相交处百丈绝壁的一处鹰巢里。
山中不见豺狼熊犬,所幸零星可见野鼠野兔,否则二人除了湖中游鱼及不长眼撞来的鹰鸟,当真无肉果腹,不免过得饥一顿饱一顿。
除此之外,二人生火取暖或烧水、烤肉时更得小心翼翼,对于近在咫尺的瓦剌人也得按捺住杀心,不论作何举动都得让瓦剌人相信二人已不存于山中湖边,免得打草惊蛇惹将来更多杀气腾腾的瓦剌人,以期对方早日从此地撤兵。
十天时间没能完全磨灭掉所有瓦剌人的耐心,可南征战事未毕,两千余人不可能围绕着二人无限期消耗下去,只能作出取舍。
瓦剌人生怕己方物资反成二人生命补给,特地将两处临时营地分别扎于牛山与叶子湖百里外,各留三百人手,每日各分三批轮流于两营间巡视并继续在山湖间的搜寻任务。
带伤之躯,吃喝无保障,衣衫破碎不整御寒无力,休养无从谈起,更劳心费力地躲了瓦剌人十天,冷魅还能勉强支撑,姜逸尘的身体终于累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