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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下旨,晗儿视同皇后嫡出,所有人等不得再提及晗儿的身世,否则以惑乱人心罪论处。
因了晗儿,杨广往永安宫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赏赐自然也源源不断的来到永安宫,只是他从不曾在永安宫留宿,对于杨广宠爱晗儿之事,后宫之人皆是侧目,即便是身为太子且是长子的昭儿,亦从未得到过如此的荣宠。
最不忿与尴尬的,自然就是陈婤了。
在众人的眼中,晗儿来历不明,却一来就抢去了昀儿的长女身份,并且杨广对昀儿的爱意,尚不及对晗儿的十分之一。
杨广虽然宿在永福宫的次数最多,但也陆续宠幸了一些选入宫中的妃嫔,其中尤以苏可儿受宠最深。
光阴荏苒,转眼又是中秋,此次晚宴,杨广突发其想,设在了香桂苑。丛丛金色、银色、丹色,簇簇拥在一起的桂花,开得正欢。
树枝上更是结绸扎彩,小巧精致的灯笼挂得满满。
桂花香气芬馥中,众人依序而坐,一片姹紫嫣红,我与杨广并列坐于上位,把盏饮酒,只是谈笑之中,却是充满了疏离。
昭儿坐在我的身侧,乖巧听话,时不时拿了酥软的点心去喂奶娘怀中的晗儿,晗儿正值呀呀学语之际,活泼可爱,杨广更是爱若至宝。
下首的宣华夫人仍是一副病弱无力的娇俏样,陈婤怀抱昀儿,盈盈几步上前,看到杨广正将晗儿抱在怀里,略含了酸意嗔道:
“人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陛下只要见了晗儿,就记不起昀儿了。”
杨广呵呵一笑,伸手接过昀儿,言道:
“婤儿怎如此说?朕如今只有三个子女,哪个都是一样的疼。”
陈婤见杨广抱了昀儿,方略略一笑,言道:
“虽说昀儿不如晗儿身份尊贵,但她身体孱弱,不比太子与晗儿,陛下该多顾念着些。”
听她提到身份,我不由得心内一紧,略略瞄她几眼,谁都知道晗儿虽名义上是我嫡出,但是她从宫外抱来,身世不明不白,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猜测她的身世,若不是因了杨广的宠爱,恐怕早就流言四起了。
陈婤此刻提到晗儿的身份,无异是又给众妃们提了个醒,她话才言毕,众人已是带着略略轻蔑的眼神看向晗儿。
我虽心内不悦,但面上却波澜不惊,微含了淡淡的笑容,扫了众人一眼,言道:
“妹妹竟连晗儿的醋也吃,也罢,吩咐殿内局,凡晗儿有的昀儿一样也不能少,不仅昀儿,以后宫中不论哪个妹妹诞下皇嗣,公主均是按此例,皇子亦与太子一般待遇。”
众人虽无所出,但见我这般善待他人子嗣,无不称赞,我则诚然道:
“无论是哪个孩子,本宫都是他们的嫡母,自然一视同仁,岂会因生母不同而有所偏袒?陛下如今恩泽六宫,妹妹们也该尽心服侍,多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陈婤见我轻描淡写便转开了话题,微有一丝不爽,但面上却堆满了笑意,言道:
“娘娘到底是一国之母,心胸开阔,众姐妹尽得恩惠,若是像婤儿这般心眼儿小,整日就盼着多向陛下讨些疼爱,那依娘娘倾世之貌,咱们恐怕就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了。”
陈婤笑得天真无邪,看在我的眼里却如阴风阵阵,脊背有微微的凉意,别人闻得此言皆以为她在赞我,遂附和不已,而我却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遂侧目看了看身边的杨广。
杨广果然皱了一下眉,轻瞥我一眼,目中含着些恼意。
毕竟,后宫众妃,无不以得到他的恩宠为荣,只有我,从不讨他欢心,外人皆称帝后相敬如宾,又有谁知道,我与他之间只不过是一种淡漠的疏离。
是的,他从不留宿永安宫,我亦从未挽留过,仿佛已达成了某种默契。
这样怪异的默契,只要是有人留了心,总会心存怀疑的,而陈婤此语,不外乎是两个目的,一则试探我与杨广之间的关系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二则借此机会暗讽我无宠。
以她在我身边侍候多年的经验,大概是了解我的性子的,一旦与杨广有了嫌隙,双方总是僵持,而她此语,也带了些挑拨之意。
“陈嫔妹妹说笑了,谁不知后宫之中,妹妹最得陛下欢心?单看你指上这玫蝶恋紫晶指环,便知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若不是心尖尖上的人,陛下哪赐过这般罕物?”
我扫一眼她的手指,众人皆看了过来,那指环虽小,却巧夺天工,一只通体翠绿的玉蝶立在晶莹剔透的紫晶环上,月光之下,紫色映着绿色,手的周围幽幽泛起一层淡蓝色光华,越发衬得十指如玉,嫩洁纤长。
众人待看清后,无不射来几丝妒嫉的眼神,沉默多时的苏可儿缓缓起身走来,举了杯盏,娇俏妩媚道:
“陛下与皇后娘娘,陈嫔姐姐只顾谈得欢喜,叫咱们来,就只呆坐着么?”
杨广面上一笑,取了苏可儿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
“可不是,难得一个中秋之夜,确实过于沉闷了,这酒就当是罚朕想得不周吧。”
我心内冷冷一笑,果然有人坐不住了呢,陈婤,你只知对我咄咄逼人,却不知有多少人正对你眼红呢。
既然如今后宫有了数十妃嫔,我又怎能允许你们姑侄一枝独秀?于是强打起笑颜,深深嗅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的浓浓桂香,言道:
“陛下,桂香袭人,酒香醉人,怎可无乐无舞?”
杨广点点头,正要招乐府舞姬来,我忙含了笑,一指众人,言道:
“乐府舞姬次次都是那一套,没有新鲜的,众位妹妹都是各地精挑细选送进宫的,哪个不是身怀绝技?不如就叫她们各施本事,臣妾也趁机见识一下众妃嫔的能耐,岂不更好?”
“皇后言之有理,朕也有此意,不知你们谁来助一下酒兴啊?”杨广面露盼意,言道。
众人面上现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却又都是第一次在皇帝面前献舞,且又有众人在场,唯恐舞得不好遭人耻笑,所以皆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各怀心思。
我朝坐在远处的挽云丢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盈盈起身,拾起一袭鹅黄色裙摆,走上前来,浅浅施了一礼,含羞言道:
“妾愿一舞,以助酒兴。”
杨广眉头微蹙,问道:
“你是哪个宫的?朕怎么不记得?”
挽云微微抬头,面若脂玉,双瞳剪水,发间一色的银饰与一袭鹅黄衣衫在皎洁的月光下,微微漾起浅如春水的光华,秋风拂过,衣袂迎风而动,更显婀娜身姿。
“臣妾美人薜氏,居宝和宫文澜殿,陛下未曾驾临过宝和宫,是以觉得臣妾面生。”挽云不卑不亢,脉脉含情,音若珠落玉盘,婉转动听,不枉我调教多日。
婆婆说,若要在后宫中立稳脚跟,只有高位还不够,还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否则,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身单力薄,即便尊贵如皇后,亦难招架后宫的明争暗斗。
杨广目中微蕴了一层惊艳的光泽,看了一会儿面前纯净娇俏的人儿,方调笑道:
“好,你舞来一观,若舞得好,朕自有赏,若是不好,朕可也要罚哟。”
挽云含羞带怯,低头应了一声,遂走到桂花林中一片开阔处。众人各怀心思,看挽云翩然起舞。
皎皎月光洒落一地,浓郁桂香弥漫空中,丝竹声起,挽云衣袖飞扬,在月光下划过一道道柔若杨柳的鹅黄光泽,窈窕灵动的身形在月光与灯笼交织起的朦胧中,变幻出如梦般飘渺的舞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