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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一连平平静静地过了好几日,虽是逢年过节的,竹林在郊外,因而人世间的烟火炮竹在此并不得闻,倒像个隐世之所在。又因竹桃和司雅先前说她们要去逛逛市集,也无人来探访。竹屋内的二人,乐得清静,每日不过读些诗书,偶有兴致,唱和一两首词曲,烹茶对弈。
是日,正逢上元节,竹枝原以为今日不过重复昨日,照例睡至午时才起。此时日头已升至半空,屋外仍是寒气逼人,但屋内早已生起了炉火和熏香,使人暖洋洋的,察觉不出一丝凉意,只懒懒地十分容易入睡。
懒起画峨眉,浓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画完红妆又和小月玩耍了一番,一颦一笑皆入画。慕容子旭在窗外将一切看入眼底,心里生出暖意。
已有近四月不曾来月信,先前只当身子虚所致,但自从与慕容子旭有了肌肤之亲,云雨之情后,又有小腹一日大似一日,竹枝渐渐明白其中奥秘。初为人母,虽也有欣喜之情,但更多的是担忧,还有始终潜藏在心之谷的仇恨。之前不显怀时不打紧,如今成了型,每每穿衣必用一丈长的丝绸裹腹来掩盖。而今日慕容子旭也终于得以印证自己对于竹枝肚子的猜想。
却说每日竹枝起床后不出一刻钟,慕容子旭必会从厨房端来温热的玫瑰山药醪糟羹来给她润喉,只因冬日气候干燥怕她喉咙痛。但此时已过三刻也不见慕容子旭,竹枝再也坐不住,披上锦绣氅衣掀开帘子正要出去,却瞧见帘子正中贴了张字条,写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竹枝看毕,自思半响便会意。不知是期待或是冒险。
用过热在锅内的玫瑰山药醪糟羹,竹枝踌躇了一会儿,又折身回房,重又照镜理了理发髻。待相看无误,才动身出门。
今日虽是晴天,一出去才发现仍是凄冷的,好在无风,否则定会寒风刺骨了。从竹林通向陈府的路,竹枝独行过千百遍,走起来自然是轻车熟路,但如今腹内有了胎儿,身子是极其不便,因而仅仅走出郊外就耗费了近两个时辰。心头也不曾有一丝对慕容子旭的埋怨,却不知慕容子旭虽言自己先行一步在庙会等她,实则每时每刻在竹枝不得见之处,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她。
及至申时三刻,天光渐渐暗淡,冬季的昼太过短暂,夜太过漫长,因而不及酉时便已慢慢黑下来。赶在全黑前,终究是抵达了庙会。
此时庙会上已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看灯会、猜画谜、放灯花……名目不一,还有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竹枝找了处僻静之地,正是浣溪桥旁垂柳岸一棵柳树下。一个人自是百无聊赖,望着对岸的喧哗,想到以往每逢元宵必会由母亲带着光明正大地出来玩赏一番。自母亲去后,鉴于父亲的威严,也还是会带着兰儿偷跑出来逛逛。时至今日,父母具不再,兰儿也……
一时情难自禁地吟唱起来: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青衫袖……心中早已感慨万千。慕容子旭在河上的小舟内,隔着岸,更听得真切,情深深似春雨绵延,意切切似蚕丝缕缕。正要飞身上岸与竹枝回合,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来者不是别人,竟是刘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