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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绢?”铺子里器物不少,我虽不能认全了,大多还都知晓,这个巫山绢却不知未何物。此物出了铺子令师傅都忧心起来,可见必是件万分紧要的。
“巫山云雨,可曾听过?”见我迷惑,师傅解释道。可这话一出口,我便悄悄红了脸,心在胸腔内跳乱了两拍。可我又唯恐师傅觉察,硬是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强做镇定地点点头。
师傅好似当真没留意到我赧然起绯的面色,接着道:“上古,赤帝之女瑶姬所葬之处,尊为巫山。后世山中有术士,采桑养蚕于巫山之阳,所得蚕丝纺成的绢帛,称为‘巫山绢’。不知是那术士的缘故,还是巫山精魂的缘故,所得的绢帛竟能摄物入画,因此在巫山绢上的画作,俱是入木三分。”
“何为摄物入画?”我其实明白师傅的意思,只是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所谓摄物入画,不拘照着什么来画,只要临得足够真切,所临之物,皆被摄入画中,永生永世只能存在于画中,再脱离不得,直至绢帛烂毁消散。偏这巫山绢又不是凡物,寻常绢帛存放得再妥帖也不过区区数百年,它却历久弥新,世世长存。”
“这……这岂不是永世的禁锢?”我不觉心里发毛:“如此严酷无情的东西,那术士为何要制它?”
“这便与那楚襄王有关联。”师傅道:“阿心觉着在画中永生长存是禁锢,是桩愁苦事,可显见楚襄王并不这么认为,为得永生,这也是个法子,故巫山绢才横空出世。”
我隐约觉得“巫山云雨”的传说也许并非流传得那般绮丽璇旎,果然师傅就提到了神女。
“楚襄王在亲身入画之前,总要寻人来试上一试。他在巫山命术士将他最喜爱的美姬入画,以试效用,那位夫人当真就被摄入画中。其夜楚襄王入眠,梦与夫人相见,久睡不醒。术士与襄王为掩人耳目,故意命人作《神女赋》,生生将此事遮掩成了一桩风流韵事。”
“你快细想想,可曾在姚装池家抑或是崔家见过绿艾的画像?”我还在这桩久远的秘闻中震惊不已,师傅忽然就转了话锋,不等我答又追着补道:“旧年的画像不作数,只说有否新作成的绢帛画。”
这根本不必想,我脑中一下就出现了第一回去崔家时,在桌案上见到的未装裱的绢帛画,上头正是绿艾的画像,惟妙惟肖得令人难忘。“确有一帧绿艾的画像,那日我见着,还问了一句,是不是茜素赠的贺礼,她说正是呢。再有,绿艾成婚前,我去替茜素灸眼睛,也听她提过要作幅画来充作绿艾出阁的贺礼。”
“师傅的意思是……”方才的一波震惊未平,我心头又起了一波更大的惊恐:“茜素得了巫山绢,将绿艾摄入画中,顶替她嫁去了崔家?崔清河久睡未醒,是与楚襄王一样,在睡梦中与真正的绿艾相会?”
“只怕就是如此。”师傅沉重地点了点头,陷在另一个疑惑中:“可茜素一个寻常女子,不过是擅画罢了,她又如何知晓巫山绢的奥妙。这绢帛一直收在我这儿,连当年徽宗想要,也未能得。”
“大猫。”我蓦然想起总跟着茜素的那只玳瑁大猫,“茜素有一只大猫,她甚是喜爱,总形影不离地跟着。有一回,我见她将那只大猫画在了绢帛上,自此我便没再见那猫出来过。”
师傅一脸彻悟:“这便是了。她定是喜爱那猫,想替它作画,就此无意发觉了巫山绢的灵异之处。”
一切头绪都梳理通顺了,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师傅,是我错将巫山绢给了绿艾。绿艾那么好的姑娘,却教我害了。”一阵阵的愧疚难受在我心里搅动,抑郁得透不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