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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敲窗,醅了橘皮与松枝的暖炉烧得极旺,暖阁里头的气息却十分清洌。
何氏听得老夫人这几句肺腑之语,不觉真心替她叹息,更好似有点儿什么念头稍纵即逝,快得让何氏来不及细细咀嚼,心里难免怅然若失。
昔年孙大人与这位原配的正妻相濡以沫,整日举岸齐眉,不晓得几多恩爱。都说是少年夫妻老来伴,两人一同走过年轻时的风风雨雨,正该含饴弄孙、安享晚年的时候,却又因着孙大人身患顽疾而心生芥蒂,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各自东西。
到是老夫人生性豁达,眼见何氏目露唏嘘,哈哈笑道:“都怪老婆子话多,跟你说了这些。其实人老了喜欢清净,他住他的前院、我住我的内宅,各人管好各人,强如整日唇枪舌剑不得安宁,连小辈们也跟着受屈。”
何氏怎忍心往老夫人伤口上撒盐,堆起满满的笑意说道:“正是这个理,您瞧我们家老爷素日好脾气,若真是三言两语说不着,说翻脸立时便会翻脸。因此十日里到有八日,他住他的外书房,我住我的内宅正院。”
孙夫人安置好了前院的酒席,也过来陪着老夫人与何氏说话。她抿唇对老夫人笑道:“黄大人一来,公公脸上皱纹都舒展开来。媳妇方才过去送酒,还特意给公公斟了一盅。公公特意问及您老人家,着实关心您的身体。”
老夫人听得眉眼灿灿,叫孙夫人把盏,又与何氏碰了一杯。何氏打量得老人家毕竟有些年纪,生怕饮酒伤身,便与孙夫人三哄两哄,将酒杯收去。
孙夫人吩咐丫鬟添了半碗碧粳饭,她与何氏两个陪老夫人吃完,又重新换了茶来,瞧着老夫人神色倦怠,这才悄悄与何氏递个眼色,两人一同告辞出来。
本待留何氏往自己房里坐坐,说上几句心里话,孙大人的长子孙仪却打发了小厮过来请何氏起身,说是前头宴席已然结束,黄大人请夫人一同回府。
孙夫人依旧叫丫鬟撑着伞,她亲自将何氏送到垂花门前,众人就在雪地里分手。瞧着黄怀谦与何氏的马车渐行渐远,何氏在立在孙仪的身旁轻轻一叹,问道:“公公今日可曾用过午饭?”
孙仪一扫席间与黄怀谦的谈笑风生,喟然摇头道:“送去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端了回来,父亲大人只说是心里堵得慌,半口也吃不下。”
大约是骤然闻得董大人致仕,孙大人心上一时难以接受,这几日又添了些气喘咳嗽的症候,连饭也不大用,让孙仪夫妇忧心忡忡。
再说黄怀谦与何氏的马车自角门出了孙府,约莫行出去一柱香的功夫,自车窗里再望不见孙府的人,黄怀谦才问及何氏有关孙老夫人的言行,何氏便把老夫人前后言不由衷地情形说了一遍。
再提及孙夫人最后那番话语,何氏凝眉说道:“我瞧着孙夫人言辞闪烁,眸间躲躲闪闪,到似是对老夫人的敷衍之词,并不是孙大人真对老夫人有那份情谊。老爷,莫非孙大人这一病果真改了性情,怎么连老妻都不待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