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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飞仙闻言,冷笑一闪而过,也不理他,对赵当世躬身道:“都使,属下以为,此去沔县,仅仅宋把总一支兵马绝然不够,应当派遣马军一支共去,既可增强战力,也可预防如覃进孝这般的突发事件再度发生。”
马军营这些日子,除了廉不信引军单出外,并没有什么行动。赵当世珍惜马军,对韩衮的主要要求就是配合步军在战场上的作战,独立行动很少。而马军营三个把总,孟敖曹前次臀部箭伤未愈、廉不信出动未归,仅剩的薛飞仙又跋扈不受制,这些客观条件使得赵当世打消了派遣马军支援沔县的想法。
攻略沔县的具体作战计划,除了两位参军以及几个心腹将领外,赵当世没有知会过其他人。所以在薛飞仙看来,这只不过是一次简单的军事行动,以覃进孝二千施州兵都无计可施,让宋司马这么个晦气脸带着一千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去沔县,不是以卵击石是什么?
他的思路赵当世明白,抽调各处兵士交给宋司马也不是赵当世刻意为之,按照当下的情况,诸营诸将各司其职,都有重任在身,全军人数虽多,此刻可以调遣出来的机动兵力却捉襟见肘。马军营倒是有余力,只是考虑到前番的几个因素,赵当世不得已才作罢,可是现在薛飞仙有主动请缨之意,不由让他重新考虑起了派遣马军出击的可能性。
薛飞仙猛鸷之辈,一向与自己不对付,怎么这当口儿突然就转了性?赵当世一时想不明白,但听薛飞仙话中意思,似乎是担心攻城失利。毕竟是赵营的人,覃进孝的意外出走已经给全军蒙上了阴影,沔城再攻不下来,无异于雪上加霜。本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心理,他会提出这样的意见,情理之中。
不过经历的事情多了,赵当世想问题无时无刻都会多一个心眼,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薛飞仙的表态,不禁让他有一丝担忧。但是反过来想,有这么个机会给薛飞仙表现,未尝不是个与其人拉近关系的契机。薛飞仙手下毕竟兵强马壮,以暴制暴带来的效应绝比不上通过怀柔的方式拉拢。
韩衮也瞧出这恐怕是个和解赵当世与薛飞仙两人间龃龉的好机会,所以也在这个时候跨步出列,对赵当世道:“都使,薛把总素称善战,有他出马,攻下沔县十拿九稳。属下可以为其担保。”
薛飞仙微微诧异,犹豫了片刻对韩衮道:“多谢千总。”
韩衮对兄弟很仗义,他出来担保,赵当世再没理由拂了他的脸面。又想即便沔县那边早布下了万全之策,再叫薛飞仙过去上一道保险也无可厚非。
本着船多不碍路的想法,赵当世点头道:“薛把总其志可嘉,可与宋把总同去,共受徐千总节制。攻破县城,以张我赵营兵威。”薛飞仙手底下骑兵近千,真要去,只他和徐珲就够了。但赵当世到底对他放不下心,还是要求宋司马一起去,并且明言到了前线受徐珲指挥,以免他生出什么是非。
薛飞仙闻言,别无他话,只道一声“遵命”,就看也不看宋司马一眼,趾高气昂地站了回去。宋司马两条眉毛拉得更往下了,这才抿着嘴,小两步上去接了军令。
又过半个时辰,主要的事情安排好,赵当世最后说道:“此去沔县,攻城为主,覃事在后。若覃进孝行乖张之事,击之可也!”说完,扫视了一下帐中诸将,旁人都是面无表情,唯有王来兴嘴角抽动了一下。
散会后,诸将各自离去,赵当世呼了口气,一下靠倒在椅背上,对覃奇功道:“青庵,你怎么看?”
作为覃进孝的叔父,方才长达一个多时辰的军议上,覃奇功鲜见的一言不发。赵当世知道他在众人面前是为了避嫌,所以特地留他下来,听他想法。
覃奇功与穆公淳是赵当世的智囊,一般散会后都会留下来再和赵当世讨论一阵,不过今日穆公淳腹泻先走了——听说腹泻的原因是因为气温骤降,他还坚持那身单薄飘逸的白袍,因而着凉——帐内除了赵当世、覃奇功外再无他人,所以覃奇功这时才敢昌言。
“覃进孝临阵擅退,视军纪为无物,嚣张狂妄,不惩无以警戒全军。”出乎赵当世的预料,覃奇功没有迟疑,反而非常平淡却又坚定地说道。
“如何惩?”赵当世语气很平缓,然而给人一种很冷酷的感觉。
“杀。”覃奇功淡淡吐出一个字,仿佛此时覃进孝不再是那个与自己一起长大的伙伴、亲戚,而是一个陌生人。
帐外狂风夹雪,正在呼啸。
孙显祖迈出营帐,一手扶额,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叹道:“只怕再过几日,这雪就要积起来了。”
一个心腹将领从后上来,将一件厚厚的袍子给他披上,道:“主公,如此天气,于我有利。”
“什么有利?”孙显祖斜看他一眼,而后两人心有灵犀地相对微笑起来。
那个心腹又道:“属下却还是有点担心,这赵贼狡猾成性,到头来会不会摆咱们一道子?”
孙显祖紧了紧绒袍,轻咳两声,道:“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空口白话,谁做的了主?没有实在的把握,我怎会与他来去?”
“总镇的意思是?”
孙显祖没有再理会他,伫立了一会儿,直到须眉上都落满了雪片,才摇了摇头,慢慢踱回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