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玹玗轻忽一笑,就算云织不说,事情也并不难推测。弘皙多年的筹谋,就是为了夺回他认为,原本应该属于他的皇权。娮婼是雍正帝遗孀,当初在蓬莱洲琉璃殿外位分最高的后妃,由其揭露雍正帝之死暗藏蹊跷,绝对是最佳人选。当天侍奉在殿内的曼君,和突然返回的毓媞,都成了被怀疑的对象,而曼君并无子嗣,最终受益者又是弘历,娮婼对于弘皙的价值已经在明了不过,就是一出弑父夺位大戏中,扮演牵动线头的证人。
不过,玹玗却不觉得娮婼会那般不智,宫院冷寂,心灵空虚,确实会让女人一时糊涂,可娮婼还有个儿子,便是为了弘曕的命运,她也绝不会与弘皙一党。
总说男人视女人为玩物,但若是云织没有眼花,前往寒山苑的黑影真是永琛,那这场游戏中谁才是玩物,还真不好说。
回到桃花坞,就见雁儿和莲子坐在院中的石桌前窃窃私语,脸上的神情仿佛如临大敌一般。
余光瞄到影子靠近,莲子抬头瞧见玹玗,神色惊异道:“姑娘怎么大晚上回来?”
“我今日回府了一趟,在那边用的晚膳。”玹玗警觉地盯着她们两人,问道:“我刚才瞧见了屈妈妈,莫不是天地一家春的夜宴未散,静怡就提前离席了?”
雁儿轻咬着下唇,迟疑了片刻,才道:“那小姑奶奶可真难伺候,今夜还当众顶撞了皇后娘娘。”
中秋拜月祭,合家团圆分食月饼,既然弘历面上称是玹玗为妹妹,甯馨便客套问了一句,为何没见玹玗归来。众妃嫔都不言语,偏静怡直言说:都说皇额娘没有安排姑姑的座次,所以姑姑还是留在碧云寺陪伴皇奶奶好些。
“罢了,反正我和皇后的梁子早已结下,不过你们就要小心些了。”静怡会说出这样的话,玹玗并不觉得意外,只是静怡居然称甯馨为“皇额娘”,这般生疏必有缘故。
“姑娘,还不止这些事呢。” 莲子轻叹一声,走到玹玗跟前,把中秋那日在万方安和长堤上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
“呵,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不过贵妃这个妹妹,我倒是很喜欢。”玹玗眼睫微垂,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淡淡道:“那个佩菊是鄂实的续弦,以前在夫家没什么地位,像这种喜怒形于色,又只会听夫君指使的女人,对我最是有利。”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莲子不明白的偏着头。
雁儿柔柔一笑,“她的算盘,你和我怎么会懂,她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做就好了。”
“嗯。”莲子点了点头,“姑娘有事情,只管让我们去做。”
“现在唯一要你们做的事,就是赶紧去休息。”玹玗推着她们往房间走去,“要先给太后的百寿图还没绣好,从明日开始得抓紧时间了,所以你们必须养足精神。”
雁儿转头问道:“那你呢,不早点休息?”
“我还有事情呢,不急着睡。”玹玗眸中透着神秘笑意,又问道:“之前吩咐你们准备的竹筏,可都安排下去了?”
和莲子对望了一眼,雁儿讷讷地点头,“嗯,已经让人亭在小码头了,你不会是想泛舟湖上吧……”
“月色朦胧醉人,有何不可?”玹玗挑了挑眉梢,转身回自己房间。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夜至二更,璀璨华光尽散,天空再次回到沉寂,幽深的安谧中几只萤火虫若影若现地飘来,渐渐的越来越多,仿佛坠落尘世的繁星,漫天飞舞聚为银河。
残荷丛,秋风瑟瑟,流水琤琤,更衬琵琶弦上的无语相思。
玹玗还记得在这过得第一个中秋,以约而至但并无半分期盼,当年的宝亲王可以不在中秋夜陪伴嫡福晋,但大清的乾隆皇帝则应该遵守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每逢初一、十五需陪伴皇后,而中秋则是帝后殢雨尤云的佳期。
更深露重的桃花坞,水雾氤氲缭绕,虽已荷枯,可独特的清香依旧沁心,让人有种置身于山外山、天外天之感,但此处偏在凡尘中最浊之地。
一曲罢,在静谧中聆听天地间的风吟,自然非出自尘俗人之手的丝竹管弦能比,且真正让人沉醉的不是风声,而是最纯净的心诉。
人,只有在这样的深寂中,才能与真实的自己面对面,也才敢正视自己的灵魂。
在碧云寺中听了不少禅佛之理,但西方极乐世界,非红墙中人能够奢望,莫说无人知晓是否真有净土,便是有,此生都与她无缘。
上穷碧落下黄泉,九泉下的冥河,才是她这种心无慈悲者的归宿。
她认,既不怕,亦无悔。
濛雨轻似雾,弦音默不过片刻,忽然,风中传来空灵悠远的笛声,缓缓回首,吹笛人站在乌篷竹筏前端,身旁的灯笼为那素衣映出一份柔情。
眼前所见似曾相似,又是一幅让人幽叹,今夕是何夕的画面。
不过这次,玹玗的嘴角漾起甜蜜笑弧,视线一直凝着缓缓靠近的人,渐渐看清了他篁竹笛上的坠饰。
“还知道今夜要回来。”一大一小的竹筏并排而停,笛声止,弘历伸出手,对玹玗温柔地笑道:“过来。”
柔荑滑入他的掌中,玹玗轻扬眼睫迎上他的眸光,唇畔浮着笑意,“中秋团圆夜,我当然是回家过节,可万岁爷却违了祖制啦。”
弘历的乌篷竹筏上,备着素酒和月饼,玹玗过去后,李怀玉便划着小竹筏离开。
“是吗?”弘历眉梢一扬,深邃的黑眸中掠过一丝兴味,“祖制不过是帝王手中的一颗棋子,有用之时拿出来制约他人,而并非约束自身。”
“今日太后赏了二百两银子,让我分给府中的家丁婢仆作节钱,所以我回宫转了一圈。”玹玗笑盈盈地望着他,话绕了一圈,又默了片刻,才问道:“爷可知道,这几个月宫里都在传什么样的流言,又是如何议论太后和你的?”
“宫里能有多少人,天下人议论更多。”弘历不以为然地勾起嘴角。
紫禁城里的议论,只怕和朝堂上某些别有用心的官员脱不了干系,且他早已听闻。议论雍正帝尸骨未寒,尊为太后的毓媞就移住到畅春园寻乐,弘历更是到圆明园游兴数月,为妻者不守妇德,为子者不敬孝道。
但满人服丧本来就只需百日,在朝为官者更缩短到二十七日,守孝三年那是民间的习俗,有人故意以此混淆视听,无非是为日后的阴谋做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