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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可在深宫之中,能平静聊天的时间并不多。
默默的煮了一壶酒,按照旧时的习惯,加入几片菊花瓣和两朵金银花。
也许这不是篱萱和茹逸唯一一次在宫中相聚,却绝对是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聊天。
难得的机会,但真正坐下来以后,才发现她们早没有了共同话题,说来说去总是在回忆过去,那些日子很苦,可心却有依靠。
四更钟响,茹逸换上了宫婢的衣服,清晨要收拾各处的宫灯,送到西什库存放,她可以借机混在宫婢中,只要出西华门后行动就自由了。
离开前,茹逸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问我是不是来宣战的,那说明弘皙要杀我的事情你知道?”
“他若想杀你,就不会让影子去。”篱萱回答的很平淡,可眼中藏着一股深不可测的光采,弘皙要对茹逸下手,就算不说她也能猜到。
而且为了保住这个妹妹,她甚至去赌弘皙的感情,才会惹出圆明园命案。以身份被识破的谎言,配合茹逸伪造的密折,骗得弘皙立刻返京,并入御园探查她的安危。也就是这个举动,让她在证实赌赢感情的那刻,也瞬间失去了一切,包括弘皙的信任。
在弘皙眼里,茹逸的安危才是她最看重的事,所以预备将茹逸囚禁起来。
“姐姐……好久没有这样叫你了。”茹逸含笑地抬头,“我永远不会向你宣战,但是也不想你伤害到弘昼,所以我唱过一首曲子,是当年你在入宫前夜所写。”
看着自己的妹妹,篱萱觉得很是欣慰,血缘果然是最亲密的东西,茹逸对她不算背叛,而是在爱情和亲情之间选择了平等对待。
目的达到,离开时茹逸的心情并不轻松,但少了之前的忐忑。
亲见这座常常给她带来恶梦的宫殿,让她释怀很多,如有可能此生都不想再进来,不过为了对付弘皙,她还会暂时留在彩云天。
随着各处花灯的撤去,年节也算过去,各宫又有新的忙碌,准备雍正帝二月初三开的春搜,前后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天,所以元宵节过后的第二天,御药房开始赶制各类丸药,以备出巡期间的不时之需。
而内务府的事情就更多,会计司要点选随驾出行的辛者库杂役;都虞司要挑选捕鱼打猎的能手,以保证皇上巡猎在外,还有新鲜丰富的菜品;广储司要准备各类衣物和茶叶;上驷院得精心照料御马,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那恐怕不是丢官那么简单。
总之是千头万绪,才忙完年节,又要打点雍正帝出巡,熹妃忙得坐卧不得安稳,也就没时间过问涴秀的事情。
兰丛轩也是一片忙碌,只是性质有些不同。
元宵节刚过,雍正帝亲点的教导嬷嬷就住了进去,在调教出一个仪态万千的格格之前,都不会离开。
可才短短两天,涴秀就已经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可满肚子的火气还不能发作。
说到宫里积年的老嬷嬷,应该是什么模样?
在深宫之内煎熬了大半个人生,没有亲情和爱情,孤苦伶仃无儿无女,被指给太监为对食。备受情感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大多数都应该是心灵扭曲,像康嬷嬷那样面无表情,说话不带半点温度。
可玹玗、涴秀、雁儿,还有兰丛轩里的所有奴才都猜错了。
雍正帝亲点的嬷嬷,那是一脸的慈眉善目,笑容如春日的阳光般温和,说话轻言细语,怎么看都像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奶奶。
但是,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却在崔嬷嬷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崔嬷嬷虽然是来教导涴秀仪态,但从未正正式式的告诉涴秀,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也没有让涴秀坐下来,听她讲到里,说规矩,只是在一旁提点。
而且,就算提点都是柔声细气,不管涴秀怎么发脾气,她都能堆着慈祥浅笑。
“皇上疼爱格格,日后亲自指婚,定是要以公主的身份嫁出去。”崔嬷嬷柔声细气地缓慢说道:“虽然格格是另立别院独居,在自己的小院中可以放纵些,但规矩总是要懂得,逢年过节总要受人参拜,那一颦一笑,举手抬足都不能失礼。”
“那到时候装装样子就行了。”涴秀受不了地一翻白眼,真心觉得耳聋也是一种幸福。
虽然很想拿鞭子狠狠抽这个啰嗦不断的老太婆,可人家上了年纪,说话句句在理,态度脾气又好,俗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总不能无理取闹吧。
“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崔嬷嬷不疾不徐地说道:“像刚才格格那种不耐烦的语调,和翻白眼的动作,就是不好的习惯,经过老奴这两天的观察,格格常会在不经意间做这样的事,所以现在就得开始改,如果以后对额驸的家人也这样,那可是在丢皇家的脸。”
玹玗站在一旁,低头敛眸,但心中一惊:简单的一句“习惯成自然”,这位崔嬷嬷居然说的是《汉书·贾谊传》里的原话,看来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奴才,这种人才最恐怖。
“知道了。”涴秀无奈地托着下巴,深深叹了口气。
“格格这样又不对了。”崔嬷嬷摇头笑道:“如果现在格格是独自在闺房中,那就算是瘫在桌上,也没人会在乎。可现在大庭广众,又有这么多奴才伺候在身边,格格就不能这样随便。坐姿要端正,才能体现出尊贵典雅,至于叹气就更是不应该,那是会折福的。”
“行了、行了、行了……”涴秀觉得自己好像被成千上万的苍蝇包围着,脑袋里全是嗡嗡的声音就快炸了。
“格格这样的态度又错了。”崔嬷嬷走到涴秀面前,纠正道:“当格格厌烦奴才的时候,大可端着架子,语气平稳,稍稍抬高音调,呵斥奴才闭嘴就可以,不用表现得这样烦躁。”
几乎完全相同的话,崔嬷嬷可以不厌其烦,耐心的说了两天,就像念经一样,无论涴秀以什么态度回应,她都是一付淡然浅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