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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节宫里会分派应节的食物。
瑞喜一早就到内务府领了菊花、茱萸、还有九品糕和重阳糕。
而雁儿守在玹玗床边也无事,便寻来针线缝制香囊,挂于帐中,以求辟邪。
可在宫中过重阳节,却有些美中不足,因为奴才不能随便饮酒,只能冲了菊花茶代之。
“过来喝碗汤。”瑞喜去御药房那边借炉头,正遇到李贵宝熬了一大锅辣萝卜汤,听说重阳节喝此汤意头好,也就要了两碗来。“李公公说这是他家乡的习俗,喝了萝卜汤,全家不遭殃。”
“虽然我不能吃辣的,但这么好的意头,怎么都要喝两口。”涴秀将绣活放在床沿,盈盈笑着走到方桌前,今晨是受了不少惊吓,好在有瑞喜的一番安慰,现在心结已开。
而景仁宫就热闹了。
御驾才出午门,涴秀立刻就想往御药房的这边跑。
莺儿今晨才受气,见毓媞没有出言指责她,也就不觉有错,又想着自己在家时几乎等同副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越想心气越难平。
见涴秀要擅自往外走,便一副规劝的姿态,说教了一大通道理。
结果正如毓媞所料,涴秀哪里肯受这些奴才的气,直接就抽了莺儿一鞭子,并发下狠话,如果奴才没有奴才样,可就别怪她按照宫中规矩,将她们发配到慎刑司,等受完了惩罚,再扔去辛者库做杂役。
秋荭早晨刚被银杏训过,此刻也不敢出声,见涴秀教训人,她也就远远躲开了。
秋菱、秋月最近受了冷淡,更不敢在涴秀面前多言,只能上前劝了几句,拖着莺儿下去敷药。
所以涴秀往御药房去的时候,身边并无半个人跟着。
“什么好东西,我要吃。”涴秀大模大样的走进屋,有口无心的随意说了一句,直接走到床边,在玹玗身边坐下,小声问道:“她今天可醒了?”
雁儿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浅笑,答道:“虽然没有醒来,但为了一小碗燕窝,她倒是都吃了。”
早上吃过药后,玹玗已没有梦呓的现象,所以涴秀守在床边,瑞喜和雁儿也并不担心。
“有起色就好。”摸了摸玹玗的额头,涴秀欣慰的一笑,焦虑之色也褪去了不少。“前天收到四哥的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呢,现在看她脸色红润了许多,也就放心了。”
尽管她对宜太妃和玹玗的关系有所了解,也知道傅海与其感情甚好,但怎么都没想到,这两人的离去,会对玹玗如此大的打击,悲叹之余也束手无策。
就连医术高明的年希尧都无能为力,她又能做什么呢?
听说涴秀还没用早膳,雁儿便忙去外御膳房张罗,她和瑞喜随便吃两口东西无所谓,可涴秀怎么说都是御封的端慧郡主,不敢随意怠慢。
食物的诱人香味,引得趴在玹玗脚边的狸花猫睁开了眼睛,伸了一个懒腰,四下望了望,锁定了目标所在,便鬼鬼祟祟的跳过去,打算偷肉吃。
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涴秀一把将狸花猫抓住,轻轻拍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笑道:“狸花小贼,那是本格格的饭食,你有能耐把玹玗叫醒了,本格格天天喂你吃鸡鸭鱼肉。”
转身想把狸花猫放回玹玗腿边,却在不经意间,对上一双久违的眼眸。
“玹玗!”涴秀随意把狸花猫往旁边一扔,惊叫着扑到床边,热泪盈眶地说道:“你总算醒了,这次出事,我可被四哥骂死了,八百里加急密信,满篇都是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弘历的这封信不是用军中驿卒,而是让随行的云织,日夜兼程的赶回京城,交给昼暖熏香的管事,由其递进宫给李怀玉,再转交给涴秀的。
闻言,瑞喜和雁儿也都跑了过来,皆眼眶红红的盈满泪光,连声说着醒了就好。
可刚从恍惚中醒来的玹玗,双眼黯淡空洞,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样子比昏迷的时候更吓人。
玹玗呆呆的盯着帐顶,有父亲疼爱真好,可那一切都是梦,现在已经梦醒了,就应该停止一切幻想,坚强的面对残酷的事实。
耳畔似乎还回荡着曼君的话,这片被重重红墙锁闭的琼楼华宇,就是现世的无间地狱。
永堕无间的都是“一阐提”:焚烧世间一切善根,不信现在未来业报,造是重业,永不改悔,心无惭愧,如是等人,如世重病,终难治也。
是啊!能在深宫存活下来的人,不都是一阐提吗。
手臂被人摇晃着,玹玗在心中暗暗一叹,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去完成那些未了的事吧。
黯淡的双眸只剩冰冷,玹玗的目光缓缓从帐顶移向瑞喜,然后是雁儿,最后才是涴秀。
慢慢地长吁了口气,总算勉强勾起一丝笑容,竟满是酸楚和苦涩。
“奴才受伤,与格格并无关系,四阿哥怎么会怪罪格格呢。”她的语气细弱平静,可所用之称呼却是在刻意生疏。
玹玗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把涴秀弄傻了,但转念一想,可能是因为昏迷刚醒,神志尚未清明,也就没在意,只是吩咐雁儿快去太医院请年希尧过来。
“身上伤口还疼不疼,肚子饿吗?想不想吃什么东西,我立刻吩咐人去张罗。”涴秀小心翼翼的扶起玹玗,又问了一大堆话,可得到的答案都只是轻轻摇头。
“药已经放到温热,赶紧喝了。”瑞喜端了汤药过来,亲自喂她服用。
玹玗微微侧过头,避开送至唇边的药匙,模样可怜地问道:“这药好苦,早上才喝过,现在可不可以不喝了?”
听她这么说,瑞喜便知她清晨就已有只觉,这会儿人醒了还会撒娇,就高兴的什么都由着她,少喝一碗、半碗药也没什么大碍,于是另外换了冰糖燕窝粥。
“这个甜甜的,喝两口好不好?”瑞喜宠溺地哄着她。
玹玗此刻是没有半点胃口,但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些,算是让瑞喜放心。
年希尧急急忙忙赶来,为玹玗把过脉,确定她已无事,又交代了最近要少走动,更不能情绪激动,以免再次牵动旧伤。
玹玗漠然地点了点头,并不想与他们多说话,借口觉得疲乏,又合上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