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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苑抬头看着那牌匾,“定边将军府”几个字已换了新的,再不是她熟悉的大刀阔斧、丰筋多力的五个字,如此陌生,让她心内一片酸涩空荡。
再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地方了,从她两年前那个凄风疾雨的夜晚迈出这个门槛后,就注定一切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两个男人看了久久驻足的她一眼,交换了个眼神,便安然的立在她身侧,陪着她。
段逸尘看了苑苑一阵,抬头看向她看着的那牌匾。
定边将军府他来过,沈伯伯和沈伯母他都见过。一个是一身正气傲骨的男人,一个是贤良淑德的女人,本该幸福和乐的一个家眨眼间就颠覆在权臣的权谋之上。
复又看向那个一直抬头看着牌匾的女人,她内心的苦谁也无法想得完全,他只能陪着她一步一步将她想走的路全部走完。
骆启霖看了眼那牌匾后,深眸一直落在身边的女人脸上,她看似平静,但那双眸里已流转过的千百种情绪终是没能瞒过他的眼。
她一夕之间痛失至亲,背负满门的仇,却只能隐姓埋名,痛苦也不能在人前表露,这样的压抑,连男人都难以忍耐,她却全数默默吞了下来。
流连在她脸上的深眸逐渐转柔,这样一个看起来弱小的女子,却有颗比男人还坚韧的心,殊不知,正是她的这种隐忍坚韧让他佩服、心疼,也喜欢上她。
伸臂搂过她腰,“颜儿,进去吧。”
苑苑看着那牌匾点了点头,垂下眸,一行人跨上台阶,已有家丁和丫鬟出来迎接,个个面有喜色,今日来的这些主,可个个都是樊凉的救命恩人,能伺候他们也是他们这些下人的福分。
被一群人前呼后拥着进了将军府,苑苑站在将军府前庭,只觉一阵眩晕,将军府怎的变成了这副模样?
一任又一任的守将,把将军府以前的简洁庄严弄得面目全非。
满院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浓重的脂粉气让人只觉是到了莺歌漫舞的烟花场所,好像生怕人不知道这里曾是如何的活色生香。
苑苑眸里渐迸出怒火,一群酒囊饭袋!来将军府是来享乐来了,根本不是来驻守樊凉,才让父亲和她一手建立的守军毁于一旦。
怒火渐炙,腰身却被人勾了一把,温润的声音在耳边柔柔拂过:“好了,去看看住哪间屋子。你再看也不能把它们都看回去。”
这温润的声音如一道清流,瞬间将她心间的那股怒火浇熄了些。随着他步子缓缓入了府内。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她一家原来住的那栋楼阁未曾变过,许是新来的人忌讳,又不敢轻易拆了那房子,怕她一家冤魂来索命,所以那楼阁完好无损,只是蒙了厚厚的灰尘。
“吱呀”一声,推门而入,灰尘也被这推门声惊得猛然四散,“咳咳……”苑苑被入鼻的灰尘呛得一阵轻咳,眼也似被这突溅开的灰尘蒙住,眼眶突的一红。
“我们就住这吧。”
“好。”她身旁的骆启霖看着她发红的眼眶柔声应到。
跟在身后的家丁丫鬟一听主子要住在这挂满蛛网,落满灰尘的屋子,虽不明白是为何,但都不置二词的赶忙拾掇起来。
骆启霖又命人购置了新的床单被褥和家用,只消半日,整个楼就焕然一新,露出它本来的样貌。
唯一没有变动的是沈傲夫妻生前住的屋子,苑苑只命人把屋内一什一物擦洗干净,一切还保有她父母在世时的样子。
在房中缓缓踱步,骆启霖随在她身后,知她此时必是怀念父母的。
她踱到窗前摆放的一张檀木桌柜边,这是她母亲生前梳妆所用,上面还摆放着女人用的胭脂水粉,母亲向来不爱这些,是父亲疼惜她,命人购置来的,碍于父亲的心意,她也就用过几回。
手一一轻抚过桌柜几面,桌上还放着的桃木梳篦,已生了些许铜锈的铜镜,仿佛在镜中看到了那个对她温和笑着的慈祥女人。
不觉就朝镜中人勾起了唇,还未完全扬起,镜中的女人就已缓缓淡去,最后无踪无影。
唇角自嘲的落下,呵,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象罢了。
一路抚过房中的一什一物,最后在床边驾着的那副玄色铠甲前驻足,久久观望,眸已依稀穿过它望到了无边无际的远处。
那里是一片矮草绿波的疆场,父亲扬鞭策马,高喊在他身后策马的她:“颜儿,快些!领军之人怎可落于人后。”追着追着,疆场上的两个身影都渐淡,最后消失在一片绿波中。
一切都回不去了,父亲驰骋疆场的身影只能在梦中相见。
伸手抚上面前的玄色铠甲,仔细着每个角角落落,似是抚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品。
骆启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抚着那件铠甲久久未动,心下也随之酸涩。沈老将军一代良将,三朝忠诚,却冤死在皇权的明争暗夺下。
面前的女人,本该有的和睦美满生活也一夕之间化为灰烬,全家百余口性命成了皇权的祭品,如今只能孤苦伶仃飘于乱世。
缓缓贴近她后背,从身后将她一把扣进怀中,和她一同看着那件玄色铠甲:“颜儿,难过要哭出来,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顷刻间,苑苑心内的压抑像泄了闸的水,被他的话一引而下,早已忍得发痛的眸子被狂涌的泪冲刷得一片模糊。
“吧嗒、吧嗒……”滚烫的泪滴在他拥着她的手背上,灼得他手将她更加紧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