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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戛然而止,意识到纪亚宁足足听了我几分钟,一句话也没说过。似乎是话多了些呢,我懊恼地敲了敲脑袋,人家本来就折腾地得很累了,哪里还有时间听我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听见纪亚宁在前头传来清脆的笑容,他的手倚在嘴边,轻轻握成了拳,呵了一口气,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着,“是啊,傅绍清就是这样子的人。可惜,我从未见过他醉酒是什么样子,你说得我都好奇了。”
呃...我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撒娇撒泼孩子气,还是求抱抱?亲人咬人我更加不能说,傅绍清喝醉了之后几分像个无赖,若是被纪亚宁知道,少不得要狠狠地嘲笑一下他。于是我很是笼统地回答,“其实也还好,就..说说胡话。”
纪亚宁打了个哈欠,“啊...原来同他平日里一样无聊,我还以为反差会很大呢。傅绍清酒量一直不错,不过,他能在你面前醉了,这倒稀奇了。”
那日他不过也是为了祁悦买醉,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转移了话题,“那你呢?”
“哈?喝酒吗...那可有得聊了。小爷我人送外号千杯不醉。”说起这个,纪亚宁便有了精神,洋洋得意起来,“我三岁的时候,我爹抱着我去隔壁铁匠家里串门,他老年得子,一心寄望着我日后成龙成凤。那日铁匠吹嘘他那五岁的大胖儿子一个人就能喝一碗女儿红,我爹不服气,顺了双筷子,往白酒里淌了好几遍,然后就直往我喉咙里戳。”
我和惠安听完都笑了出来,“那真的是你亲爹吗?”
他倚在靠坐上,点了点头,“这倒是亲生的。小时候的事情我早就忘了,就只记得那酒的滋味,舌头上一阵辛辣过后,给我留下的是念念不忘的感觉,很奇妙。”
纪亚宁的语气忽然变得很轻,似乎是飘了起来,“十三岁的时候,我就喝趴下了三个成年大汉,趁他们醉得死死的,把身上的钱全都给顺走了,然后我就去燕京城里最好的酒楼吃了顿饭,挥霍得干干净净。那顿饭的滋味我也记得,是饿了整整七日之后带来的满足感,太久没吃东西,一吃就像不要命似的,吃到后面我连自己是饱还是撑,都分不清楚了。”
他说着说着,便轻笑起来,只是在笑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自己,已然释怀。可我却很惊讶,却不单单只是因为纪亚宁偷钱,我没想过,他现在过得这样光鲜亮丽,从前竟也有过艰苦的日子。他说过,要不是傅绍清提拔,他可能一辈子在剧场里当个打杂工,在这个权利和金钱纵横的时代,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我一直以为纪亚宁是出生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因为他身上总是带着隐隐贵气。可再想想,这贵气却和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不是人间疾苦的傅绍清是不一样的。之所以和纪亚宁在一起我会觉得很轻松,大抵因为他拥有的并非是傅绍清那卓然天成,不经意间便透露出来的骄傲气质。纪亚宁细腻,柔和,他是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也是能同我一起逛胡同的男孩子。
“你的爹娘...也在燕京吗?”惠安在我身边沉沉睡去,我抱着怀里的丁香,感觉她的气息平稳。
“没有,我妈生下我就跑了。我爸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喝多了,跌进湖里淹死了。”纪亚宁很平静地说了出来,稀松平常的语气就仿佛在告诉我,“今晚月色不错。”
我的心一怔,却更没想过他是个孤儿,“对不起。”不知道纪亚宁是不是在难过,他仰头,叹了口气,“这又没什么,我爸在的时候也没管过我,死了于我来说也不痛不痒。”
我忽然很心疼他,“你现在有名了,有没有考虑过要找到你的生母?”
纪亚宁沉默许久,“没有。”冷冷的两个字,不带着感情和温度。
“我被人拐来燕京,十几岁的时候从人贩子据点跑了出去,后来就遇到了傅绍清。他比我大个两三岁的样子,还挺照顾我。”
原来如此,纪亚宁和傅绍清原来少年就相识,也难怪傅绍清一贯冷漠,却拿他当朋友,还投资电影让他做男主角。
纪亚宁见我垂着眼睛,心情不佳的样子,又笑了笑,“瞧把你难过的,我都觉得没什么了。过去的早就过去,现在的我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