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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的一日下朝归来时,傅恒看着他母亲正弄孙为乐,自个儿瞧不清,便让人给福隆安剪指甲,二嫂正与她商议着小儿子明义的婚事,他一时心软,终难开口。
眼见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二嫂身上,神情又如此凝重,瑜真已然猜到某种可能,但还是没吭声,
太夫人见状招呼他坐下,“回来便坐,还把自个儿当客人,等人请啊!”
“是。”应声坐下后,傅恒依旧犹豫,丫鬟奉茶他也无心去尝,只搁在一旁,指节紧攥,不知该如何提及,不忍打破她们的好心情,
末了还是二夫人先开口,“前两日让九弟帮忙打听西藏那边的军情,可有结果?”
沉默半晌,他才回了句,“有……当时情况紧急,援军未到,再等下去怕失守,于是二哥蒙骗珠尔默特那木札勒,说是皇帝有诏书给他,让他登楼,而后去掉梯子,假装命人宣读皇上的诏书。
珠尔默特那木札勒这才跪下,二哥趁其不备,在后面挥刀力斩!
首领被斩,引起大乱,其党羽罗卜藏札什始率众围楼数重,发枪炮,并纵火烧毁房屋……”
二夫人闻言,心惊胆战,“那二爷呢?他怎么样?”
太夫人也心焦不已,忙问他,“老二情况如何?可有受伤?”
已然发生,再不情愿,也总要说出来,没勇气直面的傅恒悲痛侧眸,哀叹道:“二哥不幸中了三枪,料想自己难以活命,不愿被俘虏,自刭而亡,为国捐躯!”
初闻此言,二夫人愣怔半晌,“你说什么?二爷他……”不敢相信的她瞪大了双眼,还去问太夫人,“额娘,我是不是听错了?二爷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这……”她也不愿相信,可是老九都这么说了,八成是真的,但还是报有一丝期望,又问傅恒,“消息可靠么?会不会只是以讹传讹?”
傅恒也希望得到的消息是模棱两可的,至少还有希望,但皇帝让他看了军书,一字一词,准确描述,没有任何可以揣测的漏洞,黯然回道:
“六百里加急,送回京的军报,皆是确认的实情。”
太夫人不由哀呼,“咱们家这几年怎就这般不平静,去年霄言自尽,今年傅清又出事,真是家门不幸啊!”
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该有多绝望!瑜真不敢想象,光是看到二夫人那悲痛的神情,便已被感染到心酸想落泪,明知再多的言辞安慰都无法弥补她此时的创伤,只能来到她身边,抚着她后背,任由她绝望哭诉,
“二爷常年在外,一直与家人聚少离多,仿佛西藏才是他的家,这边儿并不是,但只要他人还在,至少我还有盼头,然而如今竟是天人永隔!我还能盼什么?
明仁的孩子年底就要出生了,他还没看到自己的孙子呢!明义的婚事尚未订下,他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我们可怎么活?”
“还有我!额娘定会帮衬你,纵然傅清不是我亲生,可他额娘去得早,一直由我教养,视为亲生子看待,而今他为国牺牲,我定会将你当作亲生女儿!”
婆婆的疼爱是一回事,终不及丈夫的陪伴,然而二夫人此刻又能说什么?直哭得头晕眼花,仍旧不愿接受这事实。
浑浑噩噩回了房,一想到二嫂那绝望的眼神,瑜真也心如刀绞,无法想象,假如有一天失去傅恒,她又该如何?心酸的她不由感叹,
“为何总是那么多的战乱?若然太平盛世,也就不必妻离子散。”
傅清的心思,傅恒再明白不过,“二哥这是舍小我而成全众人,他在想到这个法子时,必然想到后果,但依旧坚持杀掉首领,正是想用自己的命来瓦解叛军,以减少更多的人员伤亡。”
这样的决定,纵然伟大,对他的妻子而言,却是自私,“全了旁人,他可有想过二嫂?”
傅恒没说出口的是,若然他在场,情况危急之时,必然也会这般选择,想想还是不提了,否则瑜真必然会严肃反驳。
“当时那种情况,也顾不了那么许多,若然不杀,清军被困,依旧难逃一死,权衡利弊,二哥才会那般抉择,说到底也是为了大义,相信二嫂会体谅他。”
体谅?那么二嫂的痛,又有谁来体谅?在瑜真的印象中,自她加入富察府,二嫂好像就身子虚弱,听说是当年生孩子时伤着了,后来这些年,傅清一直驻守西藏,几年才能抽空回一次家,住不上十天半月又得离去,
是以二嫂一直未能再有身孕,就守着那两个儿子,孤单度日,病痛折磨时,也没有丈夫在身边陪伴,而今,竟是连再见的机会都没了,她这一辈子,就这么虚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