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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芝独坐良久,饭亦不吃,药亦不吃,便是坠瑛唤她,也只作充耳不闻。
听闻黄州偏远,气候不佳,加之九郎心性又高,如今辱了他母亲,他又该如何误会自己呢?
她一时却又猛地落泪,又怕甚误会来?她的九郎,此去一别,怕是再难相见。这些年的恩爱与时光,到底是断送了。
思及此处,谢芝竟咯咯笑起来。母亲说得不错,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当初九郎进士及第,八尺少年,意气风发,又是多少贵女倾慕的呢?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皆占了齐全。此后几年,夫妻二人琴瑟和谐,便是谢芝那样的脾气,偏他不在意,时时纵她,事事由她,再没更好的了。
谢芝看了眼滴漏,此时,九郎怕已走远了。
他孤零零的一个,谁是知冷知热的人呢?家人狠心,她独留在汴京,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可怜?
她打发了坠瑛出盯着药,只独自在房中,把绫丝帕一张一张打上死结。各色丝帕连成一条斑斓彩绫,那些丝帕,又不知揩过多少回眼泪。
她拼尽力气,将彩绫悬上房梁,又踏上小凳。小足纤纤,绣鞋玲珑,一时晃动,倒有些经不得。想那寸寸足尖,怎能撑起一个人呢?
她只将颈缓缓挂上,茫然地望着前方:
“九郎,是我害了你。”
谢芝闭上眼,脚下小凳轻轻一蹬,眉目安详。从前她总是哭,总是闹,此刻却是连日来最轻松的姿态。
从此世间,再无孙谢氏,再无谢大娘子,他们的执着,皆与她无关了。
坠瑛丝毫不知她的心思,还端着药往屋中来。方推门进去,她只见谢芝一身半旧衣衫,直勾勾地悬在梁上,面目苍苍,已无人色。
尤其那双小足,缠得精致,拂着裙边,只不停地晃。烛火也晃,映上窗棂,影也晃。
坠瑛吓得猛打翻汤药,跌坐在地,只指着谢芝发抖,嘴唇亦抖得说不出话来。
不多时,谢府已举家知晓。
七娘还清楚记得,那夜刮了很大的风,下了很大的雪,她只让丫头们将门窗皆紧闭了。有人来报时,她与丫头们心中还奇怪,这样的天气,竟有人来?还不待琳琅进屋回话,府中却已喧嚣起来。
七娘同五郎是一齐赶到的。屋中之人已哭成一片,周夫人抱着谢芝的尸身发愣,倒不见落泪,只痴痴呆呆地,渗人得很。七娘确吓着了,一时还未明白过来,僵直地立在屋中,还冒着冷汗。
朱夫人揽过七娘,将她的头埋进怀里,不教她看。
七娘缩在母亲怀里发抖,谢菱见此情景,亦抖得厉害,只与顾姨娘靠在一处。
朱夫人拭了拭泪,又将七娘交与周嬷嬷,遂向周夫人安慰道:
“弟妹节哀。我知你难过,只是你抱着大娘子总不是办法。如今她芳魂不在,早日入土为安才是正经啊!”
周夫人闻声,却将谢芝抱得更紧。她只着中衣,披散着发,显然是从梦中惊醒,不及梳妆。
听得朱夫人声音,七娘这才回过神来,又见谢芝尸身,只“哇”地一声,猛落起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