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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粲予又黑瘦了不少,正在唏哩呼噜地喝着一碗正宗的长安羊肉汤。
见沈信言父女来了,咧开嘴哈哈笑,眼神中却闪着阴冷:“侍郎大人高升啦?听说刚上任就做了好些大事?怎么样?把三皇子赶出京城的滋味儿如何?开心吗?”
沈濯一步挡在父亲跟前,板起脸来:“什么叫赶出京?他留在京城做什么?给清宁殿那母子几个当靶子吗?
“先生亲手写的管理办法和国家银行的册子,都忘了?等那东西扔到朝上,陛下自是喜不自胜,但三皇子呢?便是我爹爹在陛下的庇护下,能够安然无恙。那被迁怒的三皇子怎么办?你可别忘了,我爹爹是三皇子的老师!
“何况,谁让他那么笨,找个御史递折子而已,竟然也能被他挑着了旁人的心腹!先生不是号称已经在章扬那里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么?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环节闹这种乌龙?
“若说有人坑了三皇子,那不是旁人,正是自诩最聪明的两个人——隗先生你,和那个自高自大的章扬!”
听着女儿就这样大大咧咧地骂三皇子笨,沈信言老神在在,半点声色都不动。
隗粲予被她骂得哑口无言,额头涔涔。
见他没有强词夺理地顶嘴,沈濯才把咄咄逼人的气势收了起来,依旧没有笑容,声音却缓了三分:“先生这样急着赶回来,想必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隗粲予颓然坐下,叹了一声,点点头,又摇摇头,抬眸看向沈信言,表情凝重:“沈家究竟得罪过什么人?我不知道,万俟盛不知道,小公爷又不肯说。”
沈信言垂下眼帘,半晌,手指在桌边抚了抚,缓缓开口:“隗先生来我沈家,究竟是为了给我女儿做西席,还是觉得直接进翼王府反倒对翼王殿下帮助不大,索性在外围利用旁人帮他?”
一句话,不仅隗粲予肩头一抖,便是沈濯,都瞪圆了眼睛,直直地盯到了隗粲予脸上。
“沈侍郎可知道,二十年前,江浙一带有一位著名的才女,号曰:南崖女冠?”隗粲予咬了半天牙,终于低低地说了这句话。
咦?
你也要讲这个故事吗?
沈濯眨了眨眼,没有做声。
隗粲予把故事的另一半说了出来:“相家世代书香,但那一代最有出息的,就是相家的六公子……
“采选的旨意全城皆知。六公子自然是要去问究竟的,却被家里的长辈拦住,说相家的脸面,不能这样全丢在所谓的暗示和默契上。
“六公子被关了起来。一直等到吉大小姐进了宫,他才被放出来……
“一切都来不及了。六公子披发入山,自号北渚。
“我们这些跟着六公子和吉小姐一起认字读书学道理的小童儿们,自是知道:先有南崖,后有北渚。”
隗粲予长叹了一声,“我们跟着六公子的时间长,自然对吉小姐更加怨念。但那毕竟是吉小姐的儿女,我们不能不管。”
说到这里,隗粲予瞧见了沈濯嗤之以鼻的表情,连忙举手发誓:“我隗粲予发誓,绝对没有拿沈府当跳板的意思!若是日后考不上进士,做不了官,我隗粲予必定老死沈府!”
沈濯接着就呸了他一声:“你还赖上我家了!”
沈信言抬手制止住女儿,看着隗粲予,温声道:“既然隗先生这样说了,那我便收回之前的话,并向先生致歉。”
双手便要拱起。
“别别!毕竟是因为我瞒下了此事,才酿了这等误会。”隗粲予可不敢受沈信言的礼,他怕沈濯使坏替她爹爹讨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