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长袖折腰殿前舞(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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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宫殿只闻刘贺一声声的叹气声。

霍成君忽地起身,对刘弗陵叩头:“陛下万岁,臣女霍成君,略懂歌舞,若王上不嫌弃,臣女愿意献舞一支,以助王上酒兴。”

刘弗陵还未说话,刘贺喜道:“好。”

刘弗陵颔首准了霍成君之请。

刘贺笑说:“有舞无乐如菜里不放盐,不知道你打算跳什么舞?”刘贺说话时,视线斜斜瞄了下孟珏,一脸笑意。

霍成君笑对刘弗陵说:“臣女听闻陛下精于琴箫,斗胆求陛下为臣女伴奏一首箫曲。”

所有人都看向霍成君,孟珏眼中神色更是复杂。

刘贺愣了一愣,立即拊掌而笑,“好提议。陛下,臣也斗胆同请。只闻陛下才名,却从未真正见识过,还求陛下准了臣的请求。”

刘弗陵波澜不惊,淡淡一笑,对于安吩咐:“去把朕的箫取来。”又问霍成君,“你想要什么曲子?”

“折腰舞曲。”

刘弗陵颔首同意。

霍成君叩头谢恩后,盈盈立起。

霍成君今日穿了一袭素白衣裙,裙裾和袖子都十分特别,显得比一般衣裙宽大蓬松。腰间系着的穿花蝴蝶五彩丝罗带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纤腰本就堪握,在宽大的衣裙和袍袖衬托下,更是显得娇弱可怜,让人想起脆弱而美丽的蝴蝶,不禁心生怜惜。

在众人心动于霍成君美丽的同时,一缕箫音悠悠响起,将众人带入了一个梦境。

箫声低回处如春风戏花,高昂时如怒海摧石;缠绵如千丝网,刚烈如万马腾。若明月松间照,不见月身,只见月华;若清泉石上流,不见泉源,只见泉水。

箫音让众人只沉浸在音乐中,完全忘记了吹箫的人。

霍成君在刘弗陵的万马奔腾间,猛然将广袖甩出,长长的衣袖若灵蛇般盘旋舞动于空中。

众人这才发现,霍成君袖内的乾坤。她的衣袖藏有折叠,白色折缝中用各色彩线绣着蝴蝶,此时她的水袖在空中飞快地高转低旋,白色折缝打开,大大小小的“彩蝶”飞舞在空中。随着折缝开合,“彩蝶”忽隐忽现,变幻莫测。

众人只觉耳中万马奔腾,大海呼啸,眼前漫天蝴蝶,飞舞、坠落。

极致的五彩缤纷,迷乱炫目,还有脆弱的凄烈,丝丝蔓延在每一个“蝴蝶”飞舞坠落间。

在座都是定力非同一般的人,可先被刘弗陵的绝妙箫声夺神,再被霍成君的惊艳舞姿震魄,此时都被漫天异样的绚丽缤纷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箫音慢慢和缓,众人仿似看到一轮圆月缓缓升起。圆月下轻风吹拂着万棵青松,柔和的月光从松树的缝隙点点洒落到松下的石块上,映照着清澈的泉水在石上叮咚流过。

霍成君的舞蹈在箫音中也慢慢柔和,长袖徐徐在身周舞动,或飞扬,或垂拂,或卷绕,或翘起,凌空飘逸,千变万化。她的身子,或前俯,或后仰,或左倾,或右折。她的腰,或舒,或展,或弯,或曲,一束盈盈堪握的纤腰,柔若无骨,曼妙生姿。

众人这才真正明白了为何此舞会叫《折腰舞》。

箫音已到尾声,如同风吹松林回空谷,涛声阵阵,霍成君面容含笑,伸展双臂,好像在松涛中飞翔旋转,群群彩蝶伴着她飞舞。

此时她裙裾的妙用才渐渐显露,随着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裙裾慢慢张开,裙裾折缝中的刺绣开始显露,其上竟绣满了各种花朵。刚开始,如春天初临大地,千万朵娇艳的花只羞答答地绽放着它们美丽的容颜。

随着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裙裾满涨,半开的花逐渐变成怒放。

箫音渐渐低落,霍成君的身子在“蝴蝶”的环绕中,缓缓向百花丛中坠落,箫音呜咽而逝,长袖垂落,霍成君团身落在了铺开的裙裾上。

五彩斑斓的“彩蝶”,色彩缤纷的“鲜花”,都刹那消失,天地间的一切绚烂迷乱又变成了素白空无,只一个面若桃花,娇喘微微的纤弱女子静静卧于洁白中。

满场寂静。

刘贺目驰神迷。

刘病已目不转睛。

孟珏墨黑的双眸内看不出任何情绪。

霍光毫不关心别人的反应,他只关心刘弗陵的。

刘弗陵目中含着赞赏,静看着霍成君。

霍光先喜,暗道毕竟是男人。待看仔细,顿时又心凉。刘弗陵的目光里面没有丝毫爱慕、渴求、占有,甚至根本不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他的目光就如看到一次壮美的日出,一个精工雕琢的玉器,只是单纯对美丽的欣赏和赞美。

一瞬后。

刘贺鼓掌笑赞:“不虚此夜,长安果然是长安!传闻高祖宠妃戚夫人喜跳《折腰舞》,‘善为翘袖折腰之舞,歌出塞入塞望归之曲’,本王常心恨不能一睹戚夫人艳姿,今夜得见霍氏之舞,只怕比戚夫人犹胜三分。”

田千秋笑道:“传闻高祖皇帝常拥戚夫人倚瑟而弦歌,每泣下流涟。今夜箫舞之妙,丝毫不逊色。”

对刘贺和田千秋话语中隐含的意思,刘弗陵好似丝毫未觉,点头赞道:“的确好舞。赏白玉如意一柄,楠木香镯两串。”

霍成君磕头谢恩,“臣女谢陛下圣恩,臣女不敢居功,其实是陛下的箫吹得好。”

刘弗陵未再多言,只让她起身。

宴席再没有先前的沉闷,刘贺高谈阔论,与霍成君聊会儿舞蹈,又与刘弗陵谈几句音乐。霍禹也是精善玩乐的人,和昌邑王言语间十分相和,两人频频举杯同饮。众人时而笑插几句,满堂时闻笑声。

宴席快结束时,刘贺已经酩酊大醉,渐露丑态,一双桃花眼盯着霍成君,一眨不眨,里面的欲火赤裸裸地燃烧着,看得霍成君又羞又恼,却半点发作不得。霍光无奈,只能提前告退,携霍禹和霍成君先离去。田千秋和张安世也随后告退。

看霍光、田千秋、张安世走了,孟珏和刘病已也想告退,刘弗陵道:“朕要回未央宫,你们送朕和昌邑王一程。”

孟珏和刘病已应道:“臣遵旨。”

当年武帝为了游玩方便,命能工巧匠在未央宫和建章宫之间铸造了飞阁辇道,可以在半空中,直接从建章宫前殿走到未央宫前殿。于安在前掌灯,刘弗陵当先而行,孟珏和刘病已扶着步履踉跄的刘贺,七喜尾随在最后面。

行到飞桥中间,刘弗陵停步,孟珏和刘病已也忙停了脚步。

身在虚空,四周空无一物,众人却都觉得十分心安。

刘弗陵瞟了眼醉若烂泥的刘贺,叫刘贺小名:“贺奴,朕给你介绍一个人。刘病已,先帝长子卫太子的长孙——刘询。”

事情完全出乎意料,刘病已呆呆站立。这个称呼只是深夜独自一人时,梦中的记忆,从不能对人言,也没有人敢对他言。这是第一次在人前听闻,而且是站在皇宫顶端,俯瞰着长安时,从大汉天子的口中说出,恍惚间,刘病已只觉一切都十分不真实。

孟珏含笑对刘病已说:“恭喜。”

刘病已这才清醒,忙向刘弗陵跪下磕头,“臣叩谢陛下隆恩。”

又向刘贺磕头,“侄儿刘询见过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