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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则将所有的乱象看的极为透彻,想到她是要陪伴自己终生的女人,很有耐心地跟她解释。
“京城的官场,江南的官场,哪里都是一样的。”他的尾音轻柔中带着阴戾,令她的背脊窜起一股子凉意,但是心里却又有一种感觉,言语笔墨都难以形容。
她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再清廉也禁不起上下一起贪,你不贪就没法做事,也无法跟一堆官员打成一片。你自以为的清廉,在别人眼中却成了清高,没事还好,一旦出事,容易被人当成替罪羔羊推出去。所以,最后只能沦为同流合污。”
他把里面的道理说的太过透彻,但太透彻的话,听上去并不悦耳,相反,正因为他把人心剖析的那么仔细,反而让她有些不喜。
但他却并未点到为止,反而继续说。“你不贪,一开始能赢得一些民心,但其他官员当你是异类,自然有隔阂,若你是管人的,到时候喊下属为你做事都叫不动,只因下面的人早就各成一派。”
他轻微地叹息,宛若从遥远天边传来的声音,似近似远,秦长安听的不太真切,眼神一点一滴地冷却下来。
“贪了,看上去一定是做不成好官,那么多人都想要分一杯羹,上有上司要孝敬,下有下属要安抚,你分,我分,大家分,还剩下多少能为老百姓做事,最后受累受罪的人是谁?这不就一目了然了?你是这么想的吧。”
秦长安被他看破了心中所想,心忽然跳得飞快,她的确在包容他,但情感却凌驾在理智上,不想龙厉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偏,不想他在拥有更大权力的同时,彻底成为一个毫无良知的魔王。
“凡事都有例外,难道金雁王朝这么多当官的,还找不出一个两个清官?”她蹙着眉头说,就是不信邪。
“既然多多少少都在贪,这个乱象一时半会儿就难以消除。但要说出淤泥而不染的,也不是没有,只是这些人在仕途中走的格外艰难,毕竟要当一个官,只有才学能力是远远不够的,还要能疏通人际,否则,很难往上爬。无法拥有更高的官位,就无法掌控更大的权力,那么即便你当初满心抱负,想着要为百姓如何如何,最终也许自己都没办法在官场上无法善终,又如何实现自己的理想?”
再者,贪这个字,在官场上便是一门学问,贪的太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被人告发,那就是要掉人头的,贪的不多不少,这才是中庸之道,还能保住自己的官位,继续为百姓做事。
秦长安隐约听出了门道,她将双手缠绕上他的脖子,粲然一笑。“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
他兴味地勾了勾薄唇,看向她眼底的笑意,摸了摸她光洁的面颊,眸色更深几许。“本王的女人,必定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不谙人事,单纯无害。官场上的光明背后,便是黑暗,这些都是你迟早要看清楚的。”
她的心情颇为沉重,但是龙厉自从踏入朝堂上之后的每一日,都是面临这样的官场生活,即便他不喜欢,却也必须将里头的人性和利益算计的清清楚楚,否则,他无法站在制高点,操控一切。
眼神骤然变得坚决不移。她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红唇微启。“我不要躲在你的身后,我要站在你的身边。”
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她能感觉到孩子点点滴滴,每日每夜的变化,那是母子同心融于血缘的刻骨铭心,自然想的就更加长远。王爷王妃的地位听上去尊贵,但高处不胜寒,任何时候都不得掉以轻心,他们要保护的不只是自己的身份,还要保护孩子。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若是太软弱可欺,就会成为别人用来拿捏龙厉的软肋,只要攻破了她,就等于给龙厉一个致命重击。
她不想看到那一天,为母则强,她不能成为龙厉的包袱。
“刚才来的三人,都是能派的上用场的,他们的把柄被本王捏在手里,本王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敢往西。至于他们是不是清官,不是本王用人的第一原则。”他扯唇一笑,笑意带着一贯的冷绝和嘲讽。
沉默了许久,她才收回了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他真的长得非常好看,可是隐藏在下面的是完全的不择手段。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不觉得他有错,相反,她越来越赞同他的做法,或许夫妻之间相处的久了,彼此的想法、心思全都会被对方影响,风雨同舟,相濡以沫。
夹了一块芙蓉糕,继续送到他嘴边,秦长安无声地点头。若以前龙厉只是个孤家寡人,他可以继续嚣张放肆地过一生,但如今他有妻有子,一旦放开手里的权利,那么,就成了一个在战场上手无寸铁的士兵,无疑是更危险的。
再者,皇帝虽然是他的亲哥哥,但历朝历代父子相残、手足相残的例子太多太多,他们现在感情不错,但若是再过五年,再过十年呢?皇帝想要高枕无忧,势必是不喜欢有人专权,即便那人是他的亲弟弟……
“三郎,不管你将来做什么,只要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我一定跟随你。”靠在他的肩膀上,心刹那间变得柔软,犹如一腔春水潺潺而动。
龙厉清楚秦长安的心思细腻,自从她怀孕之后,就更加敏感了,很多事他生怕她想的太多,因此压着没告诉她。
“长安,若是本王有朝一日当不成这王爷,你在乎吗?”他似笑非笑地问,仿佛是在开玩笑,眉目之间挂着一抹邪佞和森然。
“我不在乎。”她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胸膛上,说的极为认真。“我在乎的是,你有没有记得我的逆鳞,那是我的底线,无论过什么样的生活,我秦长安绝不会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他短暂地沉默着,心里已有几分计较,他之所以会这么问,其实是想让秦长安在以后某一日,当真发现他的身份有所改变的时候,不至于太过惊讶。而他,绝不安于当一个卑躬屈膝、低声下气的卑微男人,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跟着一起吃苦,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龙厉挑了挑眉:“本王好像是忘了跟你提一件事,冬至晚上你走的太早,有个小丫鬟想要勾引本王。”
秦长安心中咯噔一声,这事她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说?狠狠地捏了他胸口一把,当真心里有点难受,却又佯装镇定地追问。“什么样的小丫鬟?”
“本王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丫鬟?”他哼了一声,颇为不屑。
她又狠狠地捏了他一把:“我以前也是你的丫鬟!”
他突然轻忽一笑,笑的眼波流荡,将薄唇贴在她的耳畔,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小巧耳垂。“你当然不一样,你从来没想过要勾引本王,就冲你这心气高,也不知甩了她们几十条街。”
秦长安忍不住笑了,这张刻薄的嘴巴,说起情话来,却也挺顺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