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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枫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眼角的泪痕还未擦干,咸咸的眼泪划过脸上的伤疤,生出细微的刺痛,她心中一派骇然受惊,身子不受控制地软下。
她赶紧跪下求饶,眼底盈满泪光:“王妃,妾身也是因为挂念我爹,才会一时冲动……”
“叶贵妾,你若只是侍妾或者通房,你的名字没有刻上皇家玉碟,我倒是可以放你一马。可惜你既然勉强也算是皇家的媳妇,就不能凡事不拘一格,随心所欲,我身为靖王妃,若不严格一些,到时候王爷还不是责怪我管教无方?”话锋一转,秦长安似笑非笑地看着若有所思的康如月。“你说呢,康侧妃?”
康如月没有意见。“既然王爷的家规都是这么写的,而叶贵妾的确接二连三都犯下大错,是应该好好反省,免得以后别人以为我们靖王府半点规矩都没有,全都乱了套了。”
“叶贵妾,你先前看不惯我的爱宠虎头,一时负气下了毒药,虎头虽然被我抢救下来,如今也在渐渐恢复了健康,但这一笔账,还是要记在你头上。其二,你明明还在反省的时候,却独身一人离开王府,说是去了死牢外,但是没有人证物证,岂由你一人说了算?你实际上是去了哪里,是不是去了死牢,亦或是去了别的地方,见了不该见的人,此事还有待调查。”
这一番话,条理清楚,思绪分明,每一句都有大家风范,主母威严。
叶枫被戳中内心最脆弱的一处,她的脸色更加惨白,整个人失魂落魄,只想着别再让秦长安发现她避之不及的秘密,只能暂时低头认错。
“妾身知错。”她深深地伏在地上,低声哭泣。
“鉴于你对虎头下毒,存心不良,以及无心反省,私自出门,光是这两件事,就不能轻描淡写,一带而过。”秦长安眼神一沉,脸上最后一抹笑意转瞬即逝,更不巧的是,她见惯了女人的眼泪,反而对眼泪无感,不会被叶枫触动。
“来人,罚叶贵妾和丫鬟小米各三十板子,叶贵妾免去半年例钱。除此之外,为了让你不再胡思乱想,冲动行事,虎头的院子由你来打扫清理,一日三餐也由你来喂食。”
“什么?”叶枫听到最后,身子一震,不是没想过秦长安会提出来的处置,但是怎么可能,三十板子?那可是下人才会受到的重罚吧!她可不是靖王府的丫鬟,而是靖王的女人啊!秦长安她怎么敢!
康如月眼神一变,三十板子下来,康如月就是不死,也是半条小命没了,她暗自揣摩,秦长安处罚的力度拿捏的正好。若是五十大板,康如月必定是直接就去黄泉了,三十板子,不至于致命,但对于女人而言,着实是一大浩劫,不是眼睛一闭就能熬过去的漫长过程。之后,要养伤起来,也是颇费功夫,但显然秦长安并不想让康如月安安稳稳地养伤,而要她去伺候那头恐怖的庞然野兽,对于康如月而言,那便是二度伤害了。
“怎么?你不服?”秦长安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叶枫,嗓音异常轻柔,听不出半分怒气,让人觉得这是一场非常平和的对话。而她,也不是因为怨气而来处置,只是公私分明,秉公处理。
连管家都暗暗点头,毕竟,若是让以往的王爷来处理的话,叶枫一定会被打死的,王妃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但如今王爷王妃的感情挺让人看不透的,整个靖王府的气氛也总是低迷压抑,让他们这些下人如履薄冰,大气都不敢出。就连这次,他也不敢私下请示王爷,免得王爷迁怒于自己。对了,王爷看似是个娇生惯养的贵族,但踹人起来,很痛的呢。
“妾身不敢。”叶枫闷闷地说,整个人都懵了,但还是想着只要承受了这些,就能转移秦长安的注意力,她还能期待能够逃过一劫吗?
更何况在场所有人,都没有一个站在她这边,她今天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逃避这一场责罚的。
秦长安抬高下巴,眸色更深几许。“当然,若是你不服,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康如月装模作样地插嘴:“王妃,家规也是王爷定下的,规矩不能乱。”其实,她是很想看叶枫被秦长安惩罚的,叶枫以后记恨上秦长安,自然就会更殷勤地巴结自己。
叶枫低垂着脑袋,牙关打颤,身子紧绷僵硬,气的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此刻却把康如月看的更清楚了,康如月想借刀杀人,让自己以后彻底抬不起头做人,未免也太狠毒了!很好,康家还想着要让自己给康如月打下手,简直就是做梦!
“第二条路,便是你被王爷休离,这三十板子就可以免了。”
此言一出,本想看热闹的康如月瞠目结舌,秦长安果然是假借惩治犯糊涂的叶枫为幌子,实则还是要把后院的女人赶尽杀绝吗?!
她虽然不喜欢叶枫,但康家指示过,叶枫留着有用,若是叶枫当真怕被打的皮开肉绽而示弱,她会失去一个帮手,这就划不来了。
还不等康如月开口求情,叶枫早已抢在前头拒绝,一鼓作气地说。“王妃,妾身认罚,以后不会再犯错了。”
美目半眯,敛去几分杀意,秦长安对于叶枫的死乞白赖更是厌烦,却也更确定叶枫明知道自己会被打个半死,也非要留在靖王府,不会是贪图荣华富贵的目的这般简单,一定还有更加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站起身来,用力一挥广袖,脸上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冷若冰霜。“好,管家,即时动手吧。”
管家深深鞠了一躬。“小的遵命。”
下一刻,叶枫就被人拖到王府行刑的院子,秦长安走出正厅的门口,眉眼淡淡,不远不近地望着。
动刑的护卫无人敢放水,每一板子,全都扎扎实实,用了十足的力道,不敢怜香惜玉,免得惹祸上身。
“啊——”才三板子下去,叶枫就被打的头昏眼花,屁股上火辣辣的疼,浑身沁出了冷汗,忍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下去,哀切地叫出声来。
不远处,一角红袍在她的眼底闪过,她仿佛看到了救星,双眼迸射出惊喜的光辉,却又不敢将欣喜表露在外,只能眨着那双满是眼泪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向龙厉伫立的地方。那一眼,饱含着痛苦和委屈,哀求和无助,只要男人看到了,就不可能铁石心肠地拒绝。
龙厉的确停下了脚步,看向的方向便是行刑的地方,甚至朝着叶枫走近了几步,管家满心忐忑,该不会王爷不满王妃的处置,终究要中途喊停,救叶贵妾一次?
只是,龙厉只是看着而已,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喜怒,看着叶枫主仆,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被打的体无完肤。
动手的两个护卫看到王爷都来了,却又只是旁若无人地看着叶枫被打板子的过程,手里更不敢松懈,用力挥舞,很快,叶枫下身的裙子就被鲜血染红,她身下的板凳一滴滴地淌下殷红血滴,落在地上。
恍若没听到叶枫的惨叫声,他轻哼了一声,眼角犹带着一丝阴婺。
站在秦长安身后的康如月见到龙厉出现了,正想迎上去,却发现龙厉的目光,并非是看着她,而是落在秦长安的脸上。
她的心无声沉下。
秦长安目不斜视,直直地望着龙厉,脸上没有笑容,双手搁在小腹前,那双眼清透明亮,好似皎洁月光,却又冰冷纯净,宛若千年积雪。
龙厉挑了挑斜长的俊眉,嘴角无声勾起,那双墨玉般不染尘埃的眼瞳,里头浮动着很多东西。
做得好。
他的眼神如是说。
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免得惹人怀疑,他恨不能把秦长安拉入怀抱,认认真真夸她一回。
接受到龙厉的眼神,秦长安才弯了弯红唇,笑的很浅很淡。
康如月总觉得空气里流动着一股不太寻常的气流,让人发麻,她不由地双眼眯起,细细打量秦长安脸上的每个微笑的细节,又留意到秦长安跟龙厉两人眉眼间的交汇,心中十分不解。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算感情不合,王爷还是不愿收回秦长安手里的权杖?哪怕亲眼目睹秦长安整治后院的惊人手腕?而秦长安对着王爷微笑,从容自若,这有算是什么?借着打压叶枫,来表示对王爷冷落正妻的挑衅和不快吗?
康如月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浮想联翩,不经意跟龙厉的目光碰了个正着,心中一惊,对上龙厉那双眼角带着猩红的黑眸,不禁胆战心惊。
她什么都不敢想,身体比理智反应更快,已经低下了头,当她看着自己的绣花鞋,不由地万分狐疑,为何面对一个夜夜宠爱自己的男人,她却还是不敢挑战龙厉的威严?甚至连直视他的胆子都没有?!
不该啊,可是方才心中的那一丝忌惮,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等康如月再度抬起头来,龙厉早已远去,到头来,也没有听到他为叶枫说一句话,仿佛就算叶枫今天运气不好,死在这三十板子上,对他而言,跟死了一条狗,没有太大的区别。
康如月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气的摔了一整套的茶具,虽然龙厉只是看了几眼就走了,但他对秦长安处置叶枫的行径默许了,落在下人眼里,谁都明白,不管靖王如何宠爱自己,她终究就只是个侧妃,而管理王府的大权始终是捏在秦长安手里的。这样一来,谁都会觉得她跟秦长安相比,终究是矮了一截。
为什么一切都跟母亲康夫人说的有所出入?明明王爷夜夜睡在她的床上,与他欢爱的人也是自己,但是除此之外,他又给了她什么?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更多权利,仿佛……仿佛她就只是一个身份高贵些的妓女,供他发泄欲望罢了。
她实在是太不甘心了!看来,她不能只是让王爷摆布,也该对王爷吹吹枕边风了,唯有王爷彻底厌弃了秦长安,才能把大权交到她手里,还有……她心心念念的那一枚麒麟玉!
……
叶枫跟小米是被人拖回清心苑的,孙诗琦和王莹听到不小的动静,全都开了门出来观望,但一看到这样的惨状,无不面色大变,花容失色。
只见两个婆子搀扶着叶枫,叶枫根本已经没有力气行走,两条腿在地上拖行,下半身的裙子全是血花,乍眼看上去,已经看不出她原本的裙子是什么颜色,而那一双走路总是风情万种的双腿,此刻仿佛是被打断一般,实在骇人。
她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似乎已经昏厥,梳好了的发髻早已散乱的不成样子,泪水将脸上的脂粉糊成斑驳的墙面,嘴边还有血迹,气若游丝。
再看她的丫鬟小米,同样一身是血,一路上哼哼唧唧,神智不清,情况不比她的主子好上多少。
“孙姐姐,好歹我们也是一起被送来这里的人,我们要不要送点东西过去,聊表心意,安慰一下?”王莹年纪最小,性子里还有几分天真和纯良,拉着孙诗琦的手问道。
但一碰到孙诗琦的手,才发觉孙诗琦的手同样冷的像冰,两人站在清心苑里,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沉吟许久,文静内秀的孙诗琦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匆匆拉着王莹回了自己的屋子,这才说出了心里话。
“王莹,叶枫可不是无缘无故而受到惩罚,你没听婆子们说吗?她意图毒杀白虎在先,毫不反省独自出门,才会激怒王妃,用家规处置。王妃铁面无私,这事做的没错,既然有错的人是叶枫,今日她是咎由自取,我们怎么可以出面安慰?一旦传到王妃耳朵里,我们两个也就成了是非不分的糊涂蛋,那么我们在靖王府安安稳稳熬了一年多,如此隐忍度日,不就前功尽弃了?”
王莹露出一脸迷茫和担忧。“可是我有些担心,将来会不会有一天,王妃也会这么对付我们?康侧妃身后有着康伯府撑腰,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背景……。”
孙诗琦无法回应王莹的担心,因为这些担心,她同样深藏在心。
“我们凡事小心些,别动不动就去王妃面前晃悠,只要我们不犯错,王妃不至于跟我们两个没有任何名分的美人计较。”孙诗琦握住王莹的手,压下心头源源不断的不安:“我听说她在北漠便是行事如风、潇洒大气,我相信她不该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女人,更不会迁怒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