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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用力点点头。
“南阳……还有人在等十三爷回去吗?”
此言一出,罗布却迟疑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切都很吻合,不管地点、时间、人物,但秦长安还不曾全部信任他,也不再逼得太紧,徐徐笑道。“罗布,从现在开始,我还是要你进笼子里去。而且,只有我来见你,你才能开口说话,其他人一概不理;也只有从我手里递给你的饭菜,你才能吃。只要你能答应,三天内,我可以让你跟你的十三爷见面,如何?”
这样的条件实在苛刻,但罗布不知道为何在看到这个女人眼底的光彩后,却鬼迷心窍地答应。“好。”
秦长安笑了,这么单纯的男人,是怎么从南阳到金雁王朝来的?还有,南阳人不是都认定温如意死了吗?这个罗布又是怎么在这个时候冒出来的?
她还有很多问题没揭晓,却也明白,这个大块头也许不会骗人,但可以选择不说,所以那些答案,只有等温如意跟罗布见面之后,才能水落石出。
“白银,去厨房拿点吃的来。”
一听到有吃的,罗布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干裂的唇,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看起来,他已经有几天没吃饭了,想来他是杀了黄员外之后,在京城躲躲藏藏几天,肯定没怎么吃过东西。但也正是因为他饿的脱了力气,才会被官兵这么容易地抓住了,否则,那十几个官兵恐怕不会是他一人的对手。
白银端来一整只烤鸡,以及十个馒头,朝着秦长安说。
“大块头肯定很能吃,所以我特意多拿了些,毕竟不能一日三餐正常来照顾他……”
话音未落,半只烤鸡在他的狼吞虎咽下,只剩下较大的骨头,那些烤的松软的细骨,他居然也咀嚼了吞咽下去。
秦长安双臂环胸,神态好整以暇,这些源源不断的力气,是靠这么胡吃海塞吃出来的啊。
转眼间,一只烤鸡就只剩下一副骨架,上头一根肉丝都没留下,白银不禁啧啧称奇。“他是饿死鬼投胎不成?”
转眼间的功夫,一大盘的肉馒头就吃的干干净净,可惜他放下了盘子,依旧目不转睛地看向面前的两个女人,似乎还在等着她们投食,连一个饱嗝都没有。
“罗布,你一顿要吃多少才饱?”
“馒头的话,二十个就可以了。”罗布毫不隐瞒自己的胃口。
秦长安在心中笑叹,光是吃馒头,一天就可以吃掉五六十个……这是人还是怪物?
“白银,记住,每顿饭给他二十个馒头,再加一碗肉。”
“是。”
“罗布。”她唤了一声,眼神看向那个空空如也的铁笼子:“记得你刚才答应我的话。”
他抱着白银第二回端来的一大盘馒头,赤脚踩踏在地上,地面都有种微微震动的感觉,但这样高大恐怖的男人,却乖巧地矮下身子,钻进铁笼,抱膝坐下,看着她,那眼神就跟养的小奶狗一样,充满信任和依赖。
夕阳西下,宴客全部坐齐了,众人小心翼翼地环顾一周,肚子里却圈在叨咕,不是说这个侧妃康家四小姐是靖王看上的新人吗?别说康家一个月就仓促地订好了婚事,把女儿嫁了出来,一切礼节完全够不到侧妃的等级,就说这靖王府,几乎没有怎么用心布置,跟两个月前迎娶正妃北漠郡主的时候,那可是完全不能比啊。
那一日,整个靖王府张灯结彩,连那长廊里挂着的彩灯全是美轮美奂的,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鲜艳喜气的红色,而今天却显得有些冷清,完全没觉得是办喜事,仿佛只不过是一顿寻常的晚宴罢了。
该不会,靖王只是跟靖王妃闹得不欢而散,随便找了个女人来刺激一下善妒的靖王妃吧,否则,这好好的喜事怎么办的这么敷衍不上心?
更别提,天都黑了,那新郎官靖王还没出现,又等了半个时辰,管家才请来了姗姗来迟神色淡淡的男主人。
龙厉依旧是一袭红袍,金冠束发,细心之人却会发现,他穿的却是平日里的常服,胸口是金色麒麟图腾,跟娶靖王妃时候一袭大红色吉服截然不同。
可见这就是正妻跟侧室的区别,无论侧妃名义上听着多么冠冕堂皇,说穿了,还是比正妻要矮人一截啊。
高贵冷艳的靖王只是出现了一会儿,依旧无意跟众人敬酒寒暄,就再度离开了,靖王府的管家留下,笑呵呵地招待众人。
“靖王妃怎么都没出来?”
“我就说嘛,刚才靖王的脸色不太好,敢情跟靖王妃不肯宴客有关?”
“刚才我得了个消息,说靖王妃今天一整天都不在王府里,有人瞧见她在外头宏观楼吃饭喝酒,好不快活,完全没把康家小姐放在眼里呢……”
“啧啧,北漠的女人果然不一般啊,也不知她有多大底气,连一点脸面也不给康伯府?”
“还能是什么底气?她是北漠皇帝亲封的郡主,两个义兄全都是武将出身,手里是捏着兵权的,年纪大的那个还是长公主的驸马,又是担着和亲的名号,就算以后靖王娶一百个一千个小妾,她的正妃位子也不可能动摇,这是两国国君心照不宣的。”
邻桌的几个官员小声地议论着,但这些话全都传到了老伯爷康达和兵部尚书康建的耳朵里,兄弟俩面对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和美酒,脸色却愈发阴沉。
酒席散了之后,两人坐上轿子,回到康伯府的时候,夜色已然漆黑。
“大哥,靖王妃这个女人做的过头了——”康建一挥衣袖,紧绷着脸:“她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康达则慢悠悠地说:“她做的过头,对我们是好事,这样皇家和靖王反而会觉得如月嫁过去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毕竟上头一个正妻毫无宽仁容人的度量,说起来,反而能给如月博得几分美名。她在北漠就是个恣意妄为的女子,甚至招了个小倌当后院人,本就跟温柔贤淑搭不上边。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毕竟要做做样子,谁知道我们如月能让靖王多看了几眼,她能不气愤吗?可不,如今才暴露了她的真面目,不过是个妒妇罢了,纵然她在医术上有几分才能,但靖王迟早会对她心生厌烦。”
康建觉得有道理,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柔顺从的女人,康如月是他四个女儿里最为娇美的一个,光是摆在男人面前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存在。只会跟男人争吵,要什么一夫一妻的女人,得到的不过是剑拔弩张的夫妻关系。
“大哥,靖王府的那个妇人,你可查清楚了?”
绕过书房的圆桌,康达懒洋洋地张开双臂,任由丫鬟给他更衣,向来和善慈祥的面孔上,有了很深的倦意:“派去的那个杀手迟迟未归,我就知道事情失败了,那家伙的嘴巴是否牢靠,有没有把康伯府招供出来,暂时不得而知。但很显然,那个妇人绝不是一般的客人,靖王府安排了人专门照顾她的安全……但靖王没有任何反应,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等过两日,让如月亲自去探探。”
康建见他开始疲惫,明白他上瘾的时候到了,果不其然,丫鬟从榻上的矮桌取出一个小金盒,凑到康达的鼻尖下,康达眯着眼嗅闻着,双目中的神采渐渐涣散开来。他的嘴角勾起,喉咙里发出类似喘气的声音,过了许久,那双眼再度睁开的时候,已经是充了血色,慈善的笑容里透着一丝冷静中的残暴。
看到这样的大哥,康建也忍不住眉头一皱,继续说道。“大哥,罗同过去试了十几年还没有成功,白白牺牲了几十个孩子,就算那个女人是当初从滁州大宅院里逃出来的,可是她也不适合当药人。她本是个正常人,现在却又聋又哑,可见对喂药的过程是不适应的,即便再炼下去,又能有多少胜算?更何况,她不年轻了,怎么说也有四十岁了吧,身体已经开始衰老了。”
康达缓缓地斜靠在榻上,面无表情,窥探不出半点情绪,那双充血的眼眸直直地睇着康建。
康建心口猛地一揪,只觉得这些年来自从大哥碰了那种古怪的药粉之后,虽然是化解了他的病痛,但却又让康达变得很不一样了,正如此刻,他就觉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他真的是康达吗?
“就算只有一成胜算,也不能放过。罗同死后,当初我好不容易查出他还有个混迹江湖的儿子罗象,是他儿子里面最能跟他比肩的一个,就在北漠黑风山的黑龙寨里,跟强盗达成一片。可惜,等我派人潜入北漠黑龙寨的时候,那个寨子已经被夷为平地。”
“大哥,这件事我怎不知道?”
康达哼了一声,眼底的笑意薄了几分,生出些许讥讽:“而带着大内侍卫和官兵把黑龙寨剿灭的人,你猜是谁?就是那个了不得的长安郡主,当今的靖王妃!”
这话里话外的深意太多,好似一场风暴降临,康建的酒劲上头,整个人的意识有些飘忽起来,大着舌头问。“这么巧?那个罗象也死了?”
“我本来打算好了,找人劫狱,可是没料到北漠竟然抓到黑龙寨匪徒的第二天,对所有人就地正法,甚至没等到秋后问斩……据说这个罗象研制了一种毒药,祸害了北漠不少人,甚至还牵涉到皇族中人。所以北漠皇帝把黑龙寨所有人都灭了,罗象负责研制毒药,他是祸源开端,听说他是被五马分尸的。否则,罗象有这点手段,说不定可以子承父业,可啊,太可惜了!秦长安把我一辈子的希望毁于一旦!”
丫鬟将用温水泡好的帕子,绞干了递给大舌头的康建,康建接过来狠狠抹了一把脸,又细细地擦了擦双手,总算清醒许多。
只听得康达话锋一转,咬牙切齿地冷笑道。“秦长安把罗同的继承人罗象整死了,在北漠得了大笔的赏赐,甚至还拿了免死金牌,可是有什么用?风水轮流转,她又能料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成为和亲王妃吗?今日,她到了金雁王朝,很多事就由不得她了。”
康建端了一杯醒酒茶,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脑子清明,试探地追问。“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恩怨,大哥是因为想要报复靖王妃,才主动提出把如月嫁到靖王府去的吧?”
“这只是一开始呢,好戏还在后头。她嫁过来的时候有多风光,到最后就有多凄惨。”康达显然还不愿意全盘托出,意味深长地看了康达两眼,脸上的笑容冷凝了一层薄冰。“你看着吧,得罪我的人,还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即便,她是个女人。”
问到此处,康建彻底酒醒了。
“大哥,我能出什么力?”
“寿王的信你拿到了吗?”
“寿王的书信里说,一切都很顺利,他见了老纯王爷,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很好,出嫁之前,你可跟如月都说清楚了?”
“我让她想尽一切方法,到靖王的书房找寻遗诏……”
“靖王城府很深,他虽然年轻,但心思并不容易看透。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那本遗诏不见得就藏在他每天都会出现的地方。”
康建无声点头:“这要等如月能取信于他之后,才能在靖王府随意走动,理应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