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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长宜看了一眼这个孩子,继续问周警官:“有多危险?”说这话时,彭长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周警官说道:“这个,我也说不好,出事后一直昏迷。”
吴冠奇问道:“当时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其他肇事车辆?”
周警官说:“没有其他肇事车辆,据乘车的人讲……”周警官指着地上的男孩说道:“他是在和司机拉扯中,致使高速行驶中的车辆与前面一辆货车追尾,但是司机可能意识到了危险,就甩过右则,撞到他的这边,副驾驶座上的人只是受了轻伤,司机却严重受伤……”
周警官说道这里,那个孩子泣不成声,他把头靠在墙上,不停地用手捶打着地面,哭着嚷道:“是我害了胡爸爸,是我害了胡爸爸呀……”
彭长宜看了周警官一眼,周警官说道:“我们从司机的身份证和工作证中得知,伤者是德山少年管教所的管教干部,据这个孩子讲,他是一名少年犯,受到的刺激和惊吓不小,进一步的情况我们还没有掌握,一会当地民警会来处理这事,我们已经和德山少教所取得了联系,估计他们的人也在往这边赶。”
彭长宜回头看着这个孩子,稚嫩的脸上脏兮兮的,不停地在哭,除去左肩膀有轻微刮伤之外,不见其他地方有伤。彭长宜想起来了,前几天老胡给他打电话问起葛二黑的事,说起了一个孩子的父亲被二黑杀死,这个孩子一直想回来报仇的事,他就蹲下身,问道:“你是姓孙吗?”
那个孩子用脏兮兮的手,擦了一把眼泪,他惊恐地看着他,点点头。
彭长宜看着这个孩子,说道:“你爸爸是孙老板,在三源开矿的?前些日子在械斗中死了?”
那个孩子又点点头,双手捧着脸,头靠在墙上,又哭开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彭长宜注视着这个孩子,他至此完全可以认定,老胡是为了这个孩子负的伤,但他却恨不起来他,因为眼前的他分明还是个孩子,是个应该在父母关爱下享受美好童年的孩子,看着孩子无所顾忌地眼泪和那惊恐的表情,彭长宜掏出手绢,替他擦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温和地说道:“孩子,别哭,你胡爸爸有没有跟你说过三源的彭叔叔?”
那个孩子看着彭长宜,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彭长宜的话,就下意识地点点头。
彭长宜继续说道:“我就是,从三源来的,认识你爸爸孙老板,别怕,告诉彭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孩子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回答着彭长宜的问话,致使彭长宜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过程。
原来,这个孩子正如老胡所说的孙老板的儿子,爸爸在外地开矿,几乎不怎么回家,妈妈在老家县城开了一家超市,孩子就跟着爷爷奶奶过,就因为期末考试没有考好,爸爸回家后,带着礼物,挨个拜访了附近网吧的老板们,对老板们说,谁也不许让他的儿子进网吧,否则对老板们不客气!果真,附近的网吧都不敢让他进来了,这个孩子一气之下,烧了一个网吧,造成两人死亡,多人受伤。由于他不满成年,被送往德山少教所改造。在得知爸爸被葛二黑枪杀后,这个孩子一直怀恨在心,整天想着要给父亲报仇雪恨,昨天傍晚,他是藏在送菜车的帆布下,逃出少教所的。
逃出来后,他趁司机中途下车,到路边店跟熟人说话的间隙,溜出车厢,开开卡车的车门,拿走了司机的钱包和放在后座上的衣服后逃走了。
天很黑,这个孩子不知该怎么实施他的复仇计划,他也不知道三源在哪儿,问了好多出租司机,司机也不知道三源在哪儿,他太想爷爷和奶奶了,打车就回了家,吃饱喝足一觉睡到了天亮,等他醒来后,才知道房间的门早就被爷爷从外面锁死,他出不去,正在他在房间里面折腾的时候,老胡赶到了。
原来,爷爷趁他熟睡的时候,给少教所打了电话,此时的老胡们正在四处寻找这个孩子,接到电话后,老胡开着所里的桑塔纳轿车,星夜兼程,赶到了他家,车祸是在回来的路上发生的,这个孩子情绪很激动,非要老胡带他去三源报仇,在和老胡拉扯中,致使老胡没有把稳方向盘,追上了前面的货车,也许老胡意识到了危险,他把车头甩了过去,保住了孩子的性命……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出来一个二十多岁年轻医护人员,周警官立刻上前问道:“大夫,情况怎么样?”
这名年轻的医护人员说:“手上正在进行中,不过有点麻烦,血库里的血浆不够了,我们正在调血。”说着,就急匆匆地走了。
彭长宜一听,立刻追了上去,急赤白脸地说道:“人都在手术床了,调血来得及吗?”
那个医护人员看了彭长宜一眼,没有理他。
彭长宜被他的冷漠激怒了,冲着他大声吼道:“你堂堂的市医院怎么能没有血?没有血做什么手术?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吴冠奇赶了过来,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长宜,冷静。”
那个人瞪了他们一眼,继续向前走。
彭长宜急了,拦住了他,想说什么,又压下了心头的话,放低了声音说道:“对不起,请理解我的心情。同志,我是O型血,抽我的血吧?”
那个医护人员看了看他,皱了一下眉。
这时,迎面走过来两三个穿白大褂的人,走在中间的打头的一个人说道:“高速路车祸的人手术进行的怎么样了?”
那个年轻的医护人员赶紧走向前,说道:“院长,正在手术。可是血不够了,正在调血……”他压低了声音小声跟院长说道。
院长惊讶地看着他。
那名医护人员又说:“今天上午扎堆做手术,光车祸就来了好几起了。”
彭长宜一听,这个人是院长,赶快走到他面前,说道:“院长,我是伤者亲属,我是O型血,抽我的。再调血就来不及了。”
院长说:“你是……”
“我是三源的彭长宜,高速路车祸的伤者是我亲属,我是O型血,抽我的,别等了。”
“彭县长,你好,我接到孟市长的电话后就过来了,我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院长,别看情况了,来吧,赶紧抽!”彭长宜急得额头上冒出了汗。
院长看着彭长宜坚定的不容置疑的表情,就跟旁边的人说道:“好,赶快安排,给彭县长抽血。”说着,就带着人走进了手术室。
这时,过来一个女护士,跟彭长宜说:“跟我来。”
说着,就把彭长宜领到旁边一个房间,吩咐另一个护士说道:“给他抽点血做化验。”
彭长宜一听就急了,说道:“我是O型血,万能血,不用做化验,直接抽吧!”
那个小护士瞪了他一眼,说道:“O型血也不是万能的,直接抽出了人命谁负责。再说,谁知道你的血里都有什么传染病菌?”
彭长宜心想,这个医院服务质量实在是太差劲了,比起亢州市医院可是差远了,难怪亢州市医院连年都是锦安卫生系统的表率。就冲着她吼道:“有什么传染病也先输血,不然就来不及了,我就是传给他艾滋病、肝炎他也能活个几十年。”
旁边的吴冠奇捅了一下他,说道:“长宜,冷静,小姑娘说得在理。”
彭长宜听了,不再说话了。
好在这个时间不长,彭长宜的血化验合格。他换上了一身手术室的无菌服装后,随医护人员走进了手术室旁边的一间小屋子的时候,他躺在了一张床上,直到针头刺进自己胳膊的那一霎那间,他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他眼睛望着天花板,在心里暗暗说道:老胡啊,你这个老东西,我彭长宜此时就躺在你的隔壁,你再也跑不了了,你放心吧,有我彭长宜在,你就不会有事,就是把我身上的血都抽干了,我也要让你活过来!只是,你这只老狐狸,一定要给我挺住、挺住!你懂吗?你懂吗?我跟你的账,还没算完呢……
彭长宜在心里反反复复地默念着,眼泪,顺着眼角,流出了下来……
“怎么样?”这时,院长穿着无菌服进来了。
“已经快400了。”护士答道。
“抽800!”彭长宜斩钉截铁地说道。
院长低头看了看彭长宜,说道:“中午吃饭了吗?”
“吃了,吃得饱饱的,抽吧,什么事都没有!我身体素质特别好!”彭长宜说道,唯恐他们不抽他的血了,其实,他和吴冠奇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饭。
“好,你就600吧。”
彭长宜从院长的口中听出600这个数的时候,知道老胡情形十分危急,因为一般输血最多也就是400,但是由院长嘴里说出600后,他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的心紧张起来,说道:“院长,800,抽800,我身体没事,一会抽完后想着给我喝袋奶就行了,实在不行的话就1000,如果我失血过多,一会你们调来的血再给我输进去不就得了?在采血站我不敢让抽那么多,但是在医院,我相信抽800甚至1000也不会有危险的,院长,求你们,一定要救活他。”
院长伸出手,拍了他的另一只手,说道:“你的心情我们理解,放心,我们会尽全力的。”
这时,吴冠奇在一位护士的带领下,也穿着无菌服进来了,他躺在另一张床上,笑着说道:“长宜,我来了,我也是O型,化验合格。”
彭长宜看到吴冠奇进来了,眼睛再次湿润了,他侧过头,声音有些哽咽着说道:“冠奇,好兄弟,谢谢你……”
吴冠奇笑着说:“呵呵,不用谢,等他好了以后,让他好好请我喝顿酒就行了。长宜,你知道吗?原来我们三个人都是O型血,呵呵,该着和你这位老朋友有缘啊。”
彭长宜说道:“喝酒没问题,他喝酒特别实在,你让他喝,他就喝,而且永远都是笑眯眯,明明知道你跟跟耍滑,但是也不揭穿你,直到喝得你都不忍心让他喝了,里里外外都是一个大好人,唉,老天不公啊……”
吴冠奇看得出,彭长宜很难过,这位朋友在他心里的位置很重,彭长宜很是为朋友担心,是真心实意的担心,他笑了,故意说道:“长宜啊,尽管我的血液通过医学指标的检测是合格的,不过我这人的血液里,有一种不健康的成分他们没有检测出来,那就是好色,估计这个老同志的身体有了我的血后,就会跟我的毛病一样了,看见女人兴许也就走不动道了……哎呦!这么大劲扎呀,疼死了!”
彭长宜笑了,闭上了眼睛……
在彭长宜的坚持下,医护人员抽了他800CC的鲜血,吴冠奇抽了400CC,彭长宜躺在床上,院长派人给他和吴冠奇送来了鲜奶和鸡蛋。彭长宜几口就吃完了,心里稍稍有了一些底气。
吴冠奇说:“长宜,你多躺会,我出去看看情况。”说着,他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有他自己了,他躺在床上,脑袋却一直在思考着一件事,他还是掏出了电话,打给了部长,跟部长说了老胡的事,部长听后,问道:“你给樊书记打电话了吗?”
彭长宜说道:“没有,我不知该不该跟他说。”
部长说道:“我给他打电话吧,你不要操心这事了。不过你小子也是的,不要命了,抽了800的血,真是混蛋!”
彭长宜的确有些心虚,难怪护士让他多躺会,他知道此时是万万不能起来的,他知道,如果凭自己的体质来说,抽800的血是没有问题的,之所以感到心虚,还是中午没吃饭的原因,他说道:“我没事,目前没有不良反应。部长,您说,该不该跟锦安的说声?”
部长想了想,口气里就有了犹豫,说道:“老胡的情况很糟吗?”
彭长宜的鼻子有些酸,说道:“很糟。”
部长想了想,说道:“你斟酌吧,视情况而定,我先给樊书记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