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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一切,上了半个月的课,走入正轨后,庆娣第二次来到冶家山监狱。
可是姜尚尧不愿见她。
既在意料之中,又难免有些许失望,庆娣出了大门安慰自己,谁会在心中恨意难平时见仇人的妹妹作博爱无疆状?
她走过马路对面等车,不意竟撞上避之不及的人。冶家山监狱地处环境偏僻而空旷,此时除了遁地别无他法,庆娣只能笑着迎上去,“姜阿姨。”
姜凤英看见她也很是错愕,点点头想问什么终是忍住了。
庆娣也不解释,并排站着,假作打量其他来监狱探视亲友的人们,揣想他们的故事。那些人神情各异,有喜悦的也有感怀的,每个表情背后应该都各有文章。
她打量人,姜凤英打量她。问说:“来看尧尧?”
庆娣回过头来,“他不愿见我。”
姜凤英了解地点点头,“他今天看起来不太好,我问他什么也不说。”她揉揉太阳穴,很是无奈,“这几年象变了个人,越来越寡言少语,我讲十分钟未必能换到他一句完整的话。”
庆娣凝视鞋尖,默想了一会,说:“在这种地方,任有多少情感也被压抑禁锢了。”
姜凤英深有同感,却没答一个字。
两人静静等车,许久后庆娣才听见姜阿姨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姜凤英迟疑地说:“阿姨不知道以前说的话有没有伤害到你,有的话阿姨给你陪不是了。庆娣,我还是想说,别来了。过去的事情不论谁是罪魁祸首,我们不会再去深究,以后平静安宁的过下去才是最好的方式。”
对姜阿姨的话,庆娣在之前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真听入耳,依旧刺心。她想做人为什么这么难呢?面对生活里种种不如意,爱娣是曲意求全,她是克制忍耐,而姜阿姨是筑篱为墙。虽则方式各有不同,可内中委屈却是一致的。
她又想起上次离别时姜大哥那一眼,那种深彻的似是抛舍了什么的决绝。庆娣由衷地叹息,问说:“阿姨,你有没想过,其实姜大哥另有想法呢?”
姜凤英闻言一滞,稍稍有些色变。
庆娣掩饰地笑笑,解释说:“我也不太了解姜大哥,只是胡乱猜测。哦,像是回闻山的车。”
姜凤英想问她话里涵义,远眺一眼来路,忍住了。临上车前她欠身向庆娣,近乎哀求地说:“庆娣,尧尧他怎么想是另外一回事。姜阿姨请你,别再来打扰他了。”
庆娣定定与之对视,平静地说:“姜阿姨,我没法答应你。”
再一次的探监期,庆娣特意中午才到。
她以为会又一次地被拒于门外,不料却被带进了接待室。
她不理姜尚尧心情如何,进门就将手中的塑料袋转交给狱警,这才坐下来说:“外面买的不给送,这些是监狱小卖部里卖的。真贵!好了,无论你心里怎么想,看在我花了这么多钱的份上,你听我把话说完。”
她顿一顿,见姜尚尧镇静泰然的表情因她难得的泼辣而冰裂,露出一丝诧异与好奇,庆娣心里欢呼一声,继续维持脸上的僵硬,将旋绕在心中几百遍的话掷地有声地说出来:“我觉得,你欠我一个道歉。”
“……我不矫饰我的道德,我也能理解你的愤怒和怨怼,但我觉得,你将愤怒波延于我,有失公平。姜大哥,你不是偏狭的人,如果你因为我表哥的所作所为而迁怒我,拒绝我的善意,我会很失望。”
说到失望时,庆娣确实感到一种挫败的情绪。她知道人是会变的,特别经历过那些曾经。她无法强求如今的他仍能保持豁达坦荡的品质,她仅只是作些努力。上次临别,他那种决绝的眼神实在令她心生寒意。
她语气轻缓,有些顾惜有些缅怀,“你是多好的人啊,为我唱歌听我说那些不着边际的梦想……我真不是为了谁赎罪,我只是单纯地想对你好而已。”
姜尚尧凝视她雾气氤郁的眼睛,再见她之前鼓起的勇气在道出心意后,狼狈地被沮丧吞噬,恹恹地垂下头去,他空洞的心似是被什么凝重的东西填补,一种陌生而复杂的情绪在胸臆间横冲直撞。
他攥紧手中的话筒,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