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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简摇摇头,然后说:“……可能最近没有事情可以生气。”
“……时小姐,虽然我还没有完全清楚你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建议还是像上次那样,不要压抑自己。”
时简微微垂眸,不知道怎么办。
“其实你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你根本不是感受不到情绪,而是你刻意压抑它们。你潜意识里希望通过压抑情绪的方式来控制心情和想法……时间久了,身心自然会奔溃,觉得自己失去了感受情绪的能力。允许我冒昧地问一问,你是不是想控制自己的……感情?”
世间那些令人痛苦的感情问题,大多都是庸人自扰。心理医生猜对了,时简没有什么难堪,事实差不多是这样。她是在控制自己感情,控制自己不要爱叶珈成了,控制自己不要再想叶先生了。她强行告诉自己,所有事情都已经改变,叶珈成和易碧雅在一起了,他已经不是她的叶先生了,所以应该快点放下。可是,放不下怎么办,那就控制自己感情,感情控制不住怎么办,那就控制情绪。只要控制好自己,她不会打扰叶珈成,解脱自己开始真正全新的生活……只要她放下,什么问题都解决。
她想法设法控制自己感情,忘了叶珈成,忘了叶先生,忘了满天繁星的誓言,忘了点点的遗憾,忘了她和他一起改的《致爱丽丝》,忘了那些所有甜蜜的记忆和想要弥补的遗憾……
她之前急于求成为了叶珈成能爱上她,现在急于求成为了让自己放下。她知道有些事快不得,可是她真的太痛苦了。她好怕自己,不小心,又会去找叶珈成,哭着告诉他一切。逼着他相信自己是她妻子,逼着叶珈成承受不属于他的感情负担,逼着他回应她的爱……
他是她的叶先生,曾经那样爱她疼她呵护她,她怎能自私地逼他?她又拿什么逼他,她已经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大宝贝,甚至从来都不是。
她不能逼他,她只能逼自己。终于,把自己逼出了问题。
时简抽空的时候,收拾了下行李。叶珈成送她那对水晶小狐狸,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和那块名贵的女表放在了一起。记忆里叶先生也送她很多块表,一方面她喜欢戴,另一方面“时简”寓意“时间”,时间很宝贵,时简更宝贝。
时简坐在行李箱面前,低笑出声。如果记忆也可以打包就好了,可是如果记忆真可以打包,她会打包丢掉吗?答案是否定的,她很清楚。
这两天状态好了不少,她真的不应该压着自己感情。她会有放下的一天,不过需要时间。
时简开始办理离职手续,最后一个星期,她越发把手头的工作都处理好,交接她工作的人还没有来,张恺说不需要。
时简要走了,总经办的气氛也微妙地变了。张恺莫名伤感,又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时简只是出国读书,易总都同意了。
舍不得,是肯定的。
时简在办公室整理文件,张恺走过来,忍不住,拍了下时简后脑,毫不留情。
时简揉了下后脑,望了望张恺。
“这脾气,怎么好了。”张恺笑嘻嘻,靠着桌边问,“真要走啊?”
时简一时没说话。
哎,看来真是心意已决了。张恺摊摊手,悠悠道:“……英国不错,易茂在那边也有业务,以后我跟着易总出差,记得请我吃饭。”
“没问题啊,你想吃什么都行。”
时简最后一次到易家弹琴,亲自告别易老先生。易霈陪她一块到易家,易老先生依旧在主宅的书房等她。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来易家了,可能也是最后一次见易老先生。书房里,易老先生没让她弹琴,反而和她聊起了易茂服饰。易茂服饰是易老先生的心结,既然易老先生主动说起,时简实话实说。
易老先生问:“你怎么知道阿霈会做好易茂服饰?”
时简用易老先生之前的话回他:“我是易总的员工,当然给他说话。”
易老先生先是笑了下,然后叹叹气:“你既然那么信任阿霈,你还要走?”
“我……”时简一时想不出应答的话。好多人都问她为什么要走,可是很多事情根本没办法交代。易老先生看了看她,眼睛浑浊又老于世故。
“阿霈非常喜欢你。”易老先生开口说,“不过看得出,你不喜欢他。”
易老先生这话,时简低了低头。
“时小姐,阿霈那么优秀都要不到你的心,易家的富足也留不住你。你的心还要往外飞。我真的很好奇,你想要的是什么?”
时简抿了下唇。她觉得易老先生弄错了一个问题,这跟心大不大有什么关系,冒着胆,时简反问易老先生一句:“难道易大小姐的心很小吗?”或者林大小姐。
易老先生不说话,望着她,目光如炬。
时简微微颔首,以示抱歉,她没有任何冒犯意思。
时简走出书房,刚好撞上易碧雅进来,似乎找自己父亲商量事情。易碧雅对她笑了笑,看她的目光又有些退缩。时简直接走了,她不讨厌易碧雅,但也不喜欢每次易碧雅对她的样子,仿佛想求得她的和解。两人本身没多少交情,扯那么多表面功夫做什么。
客厅,外面郭太太正在打麻将,和一帮贵太太聊天说话。时简听到一句话,已经清楚易碧雅进书房找易老先生商量什么。
“哎,老实说两家早该见面了,如果不是叶市长做手术,事情一拖再拖。”
那边郭太太话音刚来,奉承话接二连三地响起。郭太太客套地应答,然后又问起:“……你们说我明天穿什么好?等会你们给我一些主意,我听人说珈成妈比较朴实,如果我穿得比较隆重,反而不太好……”
“小狐狸,其实我是不婚族。”耳边想起去年情人节温存结束,叶珈成对她说的话。
骗子,大骗子!
“时简,既然你决定放下出国,可以把事情完完全全告诉叶珈成。”易家的公路外面,易霈不疾不徐开口道。时简怔了下,看向易霈。
“如果叶珈成真爱碧雅,就算他相信你的话,也不会受到影响。如果叶珈成还是不相信,那就痛快地骂他一顿,不用留情。”
时简转过头,有点不相信。易霈在怂恿她,以他的方式,真心又诚意。
易霈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会给出这样的建议。原本他已经没什么胜算了,现在真是断了最后的可能。“时简,你可以自私一点,真的。”
叶珈成来医院给叶父办理出院手续,然后安排了酒店让父母入住。
儿子这段时间改变很大,叶母看在眼里,猜在心里。酒店套房里,叶母温温柔柔开口说起来:“我们要回去了,易小姐说请我们吃个饭,我们呆在A城那么久,也得到他们的一些照顾。于情于理是应该见个面,不过我们到时候是感谢,还是道歉?你父亲让我问问你,你到底怎么想?”
“易碧雅什么时候来找过你?”叶珈成没有回答,只是问了这句。
叶母:“……前两天。”
叶珈成:“我和她上个月就分了。”
叶易两家见面,时简最后一天来易茂上班。原谅她胆子太小,还是没有勇气跑到叶珈成面前说出一切。易霈将她品格看得太高,比起担心破坏叶珈成和易碧雅感情,她更怕说出一切之后,叶珈成还是选择了易碧雅,她又该如何自处?最怕,她还会像之前那样怀疑叶先生的爱,对叶先生不公平,对叶珈成也不公平。
时简转过头看向落地窗外,天际已经染了霞光。易茂最后一天班,也快下班了。时简打开抽屉,发现易茂顶楼的钥匙还在她这里,突然想上去看看。
或许还应该拍张照片,留作纪念。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出现“灵鸟”。好多人和事都改变了,城市会改变吗?时简上楼,她对着还没有“灵鸟”的方向拍了一张照片,还没有高楼大厦的前方,视野宽阔。时简眺望了一会,心里依旧迷惘。
她把钥匙还给张恺,张恺收起了钥匙,抬抬头,轻松道别:“再见,小时简。”
肉麻兮兮的,时简嘴角一翘:“张恺,再见。”
张恺失笑,心里也有些惆怅,指了指易霈的办公室,“需要到里面道个别么?”
时简神色一滞,开口:“……已经道过了。”
张恺:“好。”
时简和易霈是的确已经道别过,昨天结束易霈送她回去的时候。昨天易霈还说了,今天她不用过去和他道别。
缘聚缘散,人合人散,都是人生常事。
有些事,张恺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多事了,只是驱车看见时简抱着箱子低头走在前方,还是忍不住问问后面的易霈:“易总,需要载一下小时吗?”
张恺的问话,易霈过了好一会,才回答:“不需要。”
张恺立马不再多话,将车缓缓地从时简对面开过,汇入了川流不息的车流里。车来车往,尾号06的黑色奔驰车其实不怎么显眼。张恺心里是遗憾的,他都遗憾了,阿霈又怎能没有遗憾?
一秒,两秒,三秒……
红灯仿佛有感应的亮起,车子停了下来。易霈还是侧了侧头,回头看了一眼。时简已经走到路口,她似乎往某个方向望了望,仿佛习惯性般,因为那边有叶茂。
很多次,他坐车里,都可以看着她走在路口的时候往叶茂的方向看,就像那里有她另一个世界。她不是找不到方向的人,踟蹰前行只是背负着一腔情深。不累么?所以昨晚他建议她同叶珈成说出来,她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理由同样是之前他给她的那个:“既然决定走了,还是不要说了。”
他能明白了她的想法,只是作为观看的旁人,他希望她轻松一些。可是有些感情,大概注定没办法轻松。她比他想得更爱叶珈成,更爱那位只能活在她心里的爱人。
“如果不打算说了……时简,我有个不情之请。”
“易总,你说。”
“如果有一天你考虑结婚了,可以考虑下我。”
“易总……”
“我会等你十年,时简。反正你说了,我十年后还没有结婚。”他开着玩笑,为人所难,还强词夺理。
“易总,如果我们可以在一起……我不会让你等十年。”
她还是拒绝了他。等一个人太辛苦,她连等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她还笑着说:“易总,你看我都不等了。”
她真的不等了,所以她选择彻底离开。
每一次他述说心意,她都能将心比心地给他最好的安慰,犹如天边明月,照着人心底明亮……易霈收回了视线,如果有一天月亮失去了明亮,作为赶路人的他,最希望还是期待她恢复光芒那天,即使以后只能盈盈如水的挂在他的视野里。
所以没必要了,最该留她的人,从来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