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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还没有给我个交代!”简银河的语调已经变成了抽泣。
“我记得已经跟你讲过了。”他木然地说。
简银河抬起头,擦了眼泪,倔强地看着纪南,“这回你再也赶不走我了!”
纪南苦涩地凝视着简银河,还是说不出话来。咽回眼泪,他推开她,轻轻说:“你走吧。”
“纪南!”
“我还有事。你走吧。”他背过身去。
简银河怔了怔,质问他:“纪南,你以为我要的是什么?富贵,物质,还是因为你太要自尊?”
他轻轻地说:“我现在什么都不要。”
“那天晚上你跟我求婚,我忘记跟你说,我要的生活,是跟你一起过日子。不是车子房子,不是多么富贵的生活……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却始终把我当局外人……”
他转过来,竭力保持冷淡,“我说过,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她直直地回视他,问道:“你还爱我吗?”
他唇角动了动,却没说出来。
简银河苦笑,“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但你的方式会不会太小气了?”
“银河……我不想你过苦日子。”纪南终于说了真话。
“是吗?”
“我只希望你过得好。”他叹息着,“现在的我,什么也不能给你。”
简银河再也忍不住,顾不得那么多地紧紧贴进他怀里,“我要的只是你,没有你,我过得一点儿也不好,真的。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回了家,在家里我想了很多,原本觉得平静了,林云的一通电话,又让我想要来找你。我以为自己平静了,以为不再需要你,但是每天的梦里都会有你。梦是骗不了人的……真的,我不需要什么,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她说着,眼泪流进他敞着的衣领中。他身体的味道连同巨大的悲凉感一起扑向她。隔了好久,她感到他身体的轻轻颤动,抬起头来,她看到他一脸麻木,泪水却流了好几行。
“何苦呢……你该有你的生活……”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的生活,必须有你,才叫生活。”
她满腔的坚定更让他感到难过。只不过想让她过得好一些,却没有料到,最后苦了她,也苦了他自己。他早就清楚她不是在意物质的人,但却没有想到她的坚忍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必须有他,才算是一份完整的生活。他从前一向很有自信,自觉是最适合跟简银河一起生活的,现在却连见她都不敢。这样胆怯,真是如她所说太要自尊了吗?但是,如果要自尊的话,他就会多爱自己一点儿,绝不至于自讨苦吃到这样的地步。
“银河……”
“不用说了,我会搬过来跟你一起住。”简银河伸手擦去纪南脸上的泪痕,“我也有手,有大脑,我可以跟你一起还债。”
“你回去吧……”
“你向我求过婚,我也已经答应了。”简银河不理会他,径自说,“连你买给我的戒指,我都还随身带着。你不能对这场婚姻耍赖。”
纪南看着简银河的脸,一时间觉得脑中空白。如果没有她的突然到来,没有这场意外的再会,他也许会浑浑噩噩地忙碌到老。活了半辈子,他现在才感到失败。他阵阵心疼,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爱情是不需要理智的,然而生活却需要更多。
他拿掉简银河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强忍着情绪对她说:“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简银河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出去,她觉得全身冷下来。他的言不由衷,她全部看在眼里,但她深知他的固执,或许他需要的,也只是时间。她决定等。
第二天下午颁奖礼之后,简银河径直又去找纪南。她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她知道他就在里面,于是再敲门。里面有零星的脚步声,但他就是没有来开门。她对着门里面说:“我在外面等你。”
时间已经是夜里九点,夜半的寒气加重,简银河后悔没有多拿一条围巾。冷空气让她更清醒,为了等他,她有足够的耐性。楼道口的窗户外面,是老街区的陈旧夜色,到处是灯,夜特别长。她不知道等了多久,回头一看那扇门,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消失了。简银河有些气馁,他果真铁了心不愿再见她一面吗?
她回酒店续了好几天的费用。他不开门,不见她,她就决定一直去等。
连续三天,简银河都在晚上他没有访客的时候去那个楼道等他开门。有时候她会突然去敲门,不说话,也不出声,但他好像知道就是她似的,始终不肯来开门。她从夜幕初临,一直等到夜深,捧在手里的红茶最后凉成一杯冰水,等冻得麻木了,她才回去。
第四天晚上,他给她发了条信息:“不要再等了,外面好冷。”
她却回他:“就算不在这里等,在哪里我都要等你。”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自己变得如此空前坚决。
十点半钟,纪南在屋里听到简银河下楼的声音,紧接着又收到她的消息:“我明天回家,现在在楼下那间茶餐厅等你。如果你今晚想通了,就下来找我。如果你以后想通了,就以后再来找我。”
纪南放下手机,两行泪瞬间滚落出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一声巨大的轰响,震得整座楼房微微发颤。他匆忙开门出去,听见有人说:“楼下茶餐厅发生煤气爆炸了,好恐怖!”“是吗?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他心里瞬间一沉……银河!
来不及穿外套和换鞋,他就径直奔下楼。他看见茶餐厅里面一片狼藉,桌椅被掀翻了,里面躺着几个伤者在呻吟。他冲进去,没有发现简银河的身影。他拉住旁边的人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子?”那人摇摇头。他又冲出来,拨通简银河的手机,她的手机通了,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银河!”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出事,他该怎么办。他沿着老街仔细地找,走了老远也不见简银河的身影。再回到茶餐厅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一声“纪南”。他转过头,看见简银河就站在离他不足五米的地方,他下意识冲过去抱紧她,喃喃念着:“你没事就好……”
简银河轻声说:“你是不是……想通了?”
纪南浑身一滞,手臂从她肩膀上滑下来,“你没事就好。”
简银河粲然一笑,“我以为你想通了。你知道,我一直都会等你的。”
“这又是何苦呢……”
“想通了就给我电话,或者来我家。”她交给他一张便笺,那上面有她家里跟“和苑家”的地址。
“银河,”他心疼地说,“你先回去吧。太晚了。”
“我已经叫了出租车。回酒店收拾一下,明天回家。”
他看着她,嗫嚅道:“那就好……那就好……”
“你会来找我的吧?”
纪南没有回答,两人沉默了一小段,出租车来了。简银河上车之前又问:“你会来找我的吧?”
他仍旧没有回答。她坐在车上,从后视镜看见他的身影,心头有万般不舍。
第二天,简银河坐上回家的大巴。车子快到终点的时候,她拿出那枚“执子之手”的订婚戒指,这戒指是他们一人一枚的。戒身的波纹,真是印证了他们之间的百转千回。
早春的阳光照在戒指中间那枚小小的钻石上,一圈明亮的光晕。
不知为什么,她相信他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