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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南的车子载着简银河,停在市郊的“伊丽莎白”。这幢珠光宝气的玫瑰金色建筑,看上去像是刚刚被浸过香槟,透着一股纸醉金迷的味道,简直不像餐厅。
简银河理了理黑色套裙,跟在纪南后面下了车。对于这个安排,她始终觉得有那么一点儿诧异。她来公司还不到一个月,除经验和能力外,始终算新人,纪南愿意让她接手这个大企划,她在心里感激他。
同事蒋云妮对她说:“银河,你要把握好机会,要是这单项目拿下了,你的奖金至少可以拿到这个数。”说完伸了伸四个手指。她听完只是笑笑。机会来得不容易,她珍惜每一个。
他们走进“爱丁堡”的包间,迎上来一位矮小的中年男人,他脸色红润,微秃的头顶被精心修饰过,宽厚的身材因为裁剪得当的西装才稍微看得过去。
“郑总,真是不好意思,还要您等我们。”纪南朝他伸过手去。
郑总用宽厚五短的手掌握住了纪南的手,“哪里,我也刚刚到。”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华能公司的郑总。郑总,这位是简银河,我的得力助手。”
郑总与简银河打过招呼,他立刻红光满面地夸奖:“纪总啊,你的眼光看来是越发敏锐了,难得一见简小姐这样的气质美女。”
“谢谢。”纪南与简银河同时说。
“来,坐吧,”郑总招呼,“我没有点菜,等你们来了再点。简小姐,女士优先。”他把菜单递给简银河,大方地说:“我埋单。”
“郑总客气了,哪能让您埋单。”纪南说。
“今晚有美女作陪,那是我修来的运气。”郑总又是一笑。
“简小姐的设计,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纪南配合着。
两人你来我往讲完了所有程式化对白,郑总忽然一拍大腿,“简小姐,你点菜呀!”
简银河在旁边一直保持微笑,礼貌地低调着,一时没有招架住郑总的热情,只好随口说:“还是郑总您来点吧。”
郑总没有推托,他拿过菜单,讨好地点了几道养颜的菜式,又招呼服务生拿来红酒。
菜还没有上,酒已经倒好了。郑总举了酒杯,豪迈地说:“来,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干杯!”
纪南点头,“谢谢郑总,很真诚地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说完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郑总的面色像极了老酒徒,脸颊微红的色泽散发着陈年酒精味,正如同此刻手里反射了水晶灯光线的红酒杯,亮而饱满。
简银河吸口气,一举杯子,喝下大半杯红酒。郑总满意地看着简银河,声音洪亮地说:“简小姐果然爽快,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不像有些女孩子扭扭捏捏的。”
简银河扯出笑容,尽量掩盖胃里的翻腾,“郑总,我虽然酒量不好,但也是诚意奉陪。谢谢。”
“纪总,你看看,女中豪杰嘛。”郑总洪亮的声音更加高昂,“来来来,服务生,再倒上酒。”
第二杯下肚,郑总和纪南的面色倒是没变,简银河已经感到胃里一阵灼热。生存和工作都不易,今天她能穿上这身考究的西服套裙,能手握着大项目的策划案出来面见客户,已是期望之外。这些痛快地折磨着肠胃的红酒,只是小小的一点儿代价,她当然付得起。
酒兴已酣,郑总说:“今天有简小姐作陪,喝酒都变得更香,更痛快!”
“郑总,是您为人痛快。”简银河说。
郑总转头对纪南说:“纪总,这个合同,本来不存在什么异议,你那么忙还亲自过来,你让简小姐过来跟我谈就足够了。简小姐那么聪明,一定会帮你把事情处理好的。”他光亮的小眼睛看着纪南。
简银河看见纪南的面色瞬间冷了一下,但马上又转为温和。他潦草地回了一句:“郑总,银河确实能力很强。”
“我就说嘛,简小姐聪明漂亮,办事能力肯定不容怀疑。”
纪南眉头微微蹙起,却仍旧淡然一笑,“郑总,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奉陪了。我想起来还有件事,就先走了。”
“纪总……”简银河随着他站起来。
纪南对简银河说:“你好好陪郑总,如果合同有什么疑问你打我电话。郑总,我先告辞了。”
“纪总,慢走。”一丝叵测的笑在郑总的脸颊上绽开。
简银河几乎来不及反应,纪南已经走出了包间,郑总又把两人的酒杯都倒上了酒。
简银河无奈推托了一下,“郑总,我酒量实在不好,能不能先缓一缓?”
郑总先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又爽快地放下酒瓶,“好,简小姐痛快,我也不勉为其难。”
“谢谢。那我把合同给您再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疑问。”简银河从公文包里抽出合同,放在桌上。
郑总用五短的手指捏着合同,却没有签字的意思。他看了一会儿,就又转眼看着简银河,“简小姐,你有没有带笔?”
简银河愣了一下,才从包里拿笔。她把签字笔递给他,他接过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竟然从她的手指上轻轻滑过。这个动作令简银河心里惊悚地颤了一下。
郑总拿过签字笔,却仍旧没有签字的意思。他再次举起酒杯,对简银河笑了笑,“简小姐,来,你是痛快人,咱们先把酒喝痛快了!”
简银河没有办法,只好再干一杯。这杯酒从舌尖流到胃里的时候,她打了一个冷战。她放下酒杯,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只还握着杯子的右手已经被郑总的五短手指轻轻覆盖。
简银河触电般缩回手。郑总的手也不慌不忙地收了回去,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却放在了简银河的腿上,顺着西服裙向下抚摸,从她的大腿,渐渐来到膝盖。在这不足两秒的时间里,她在心里挣扎了不下十次,不知道是该走人,还是继续忍受。她的上司很“识时务”地将她留在这里,把她留给一个浑身发酸的色鬼,而且潜台词很清楚——这个合同你负责签下来,不管用什么办法。
简银河忍不住在心里骂纪南。这一刻她需要立刻做出抉择,是选择服从游戏规则,还是选择自尊。
在那只手掌抚过简银河膝盖的时候,简银河猛地站起来,“郑总,请您放尊重点儿!”
郑总刚刚还洋溢着欣赏与温和笑意的脸,立刻沉下来,“你这是?”
“请您放尊重点儿。我今天是来谈合同的。”
“是啊,”郑总的手掌向外一摊,“我是在跟你谈合同啊!”
“郑总,我希望您能尊重我。”简银河忍住怒气。
郑总轻蔑一笑,“简小姐,我刚刚夸你是痛快人,看来,是我看走眼了。你这个样子做事,恐怕要让你们纪总失望啊。”
简银河感到那股羞辱和怒火从胸腔冲到脑门,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抄起一杯没有喝的红酒,结结实实地泼向那个微秃的头顶。
红酒顺着郑总的头上少得可怜的头发流下来,“你……你……”郑总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简银河拿起合同装进包里,理了理头发和衣领,匆匆走出了包间。
走出“伊丽莎白”,简银河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她才感到一阵乏力,精神都恍惚了。她想到纪南,顿时感到后怕。原来纪南比她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出租车里播放着欢天喜地的口水歌曲,扰得简银河心如乱麻。她拿出手机看见日期,忽然想起今天是弟弟去医院复查的日子,她拨通简树峰的电话,却是羽青接的。
“羽青?”
“银河,你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