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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我们离开了疗养院,金荻也一同前往。
我没去过C市,只知道那是一座沿海旅游城市,网上说C市风景优美,经济发达。我妈跟何明初他爸私奔前,跟我姐念叨了好多次想去C市玩几天。我姐工作太忙,我家里又一堆的破事儿,到了最后,我妈这个愿望就那样彻底的落空了。
车子在沉寂中前行,唐胜元打开了音响,哥哥张国荣的声音响起。很凑合,是一首我喜欢了很多年的歌,叫《共同度过》。
多年前,我对这首歌一听倾心,那时年少,我并不够理解歌词所表达出来的意境,那种无欲无求的深情与惆然。只是觉得张国荣的声音有一种无以言说的穿透力,教我从此再也放不下。
如今再听他唱:曾在我的失意天,疑问究竟为何生?竟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终于,我懂了那种心情。
只是,这风雨中,谁能不退,愿陪着我。
“我很喜欢这首歌,那会儿在美国,无意中听到。后来,对张国荣也关注很多。”唐胜元淡淡道。
我忍不住看他,那句我也是,却说不出口。
他伸手点了循环播放:“不介意吧?”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
“不管多糟糕,都会过去。”他说。
我抿了抿唇,看着车窗外不断飞逝的景物。这样的道理,我是懂的。然而,这当下如何度过?要如何从这种糟糕中逃离出去?未来总是太遥远太飘渺,可怕的是,人只活在这一刻。
这一刻的糟糕令你根本不敢去憧憬未来可能会到来的美好,那是梦啊,多害怕会碎,只能连想都不去想。
我想着这些,过往的人生如同黑白电影在我的脑海中倒着带。我看见年少时的我,有些怯懦,有些胆小,有些快乐,还有些懵懂。
我看见成年后的我,那样安于现状。
我看见嫁作人妻的我,面对把游戏当全部的老公,我仍然那么的知足常乐。
我看见遭遇巨变的我,那样惊恐无措。
我看见此刻的我,她泪如雨下。
我不是一个敏感的人,对于伤悲和痛苦的感知能力也要比一般人反应慢一些。
那些迟到的悲恸,它终于来了。
我无声的哭泣着,唐胜元默默的把一盒纸巾放进了我手里。我低下头,双手捧住了脸,那泪水漫过指尖,滴在了我的牛裤上,又渗进了我的皮肤里。
天色将暗时,我止住了眼泪,唐胜元缓缓的将车停靠下来。我这才发现,车已经下了高速了。
唐胜元打开了车门下了车,我寻思着他可能有事儿,便坐着没动。结果他绕过车头走到了我这边,然后伸手拉开了我这边的车门。
“怎么了?”我声音哑得厉害,还带着抽噎声。
他撑着车门站着。
我哭了那么久,我知道我现在不但脸肿得厉害,眼睛肿得更厉害。所以,他站在车门边又不说话,我觉得特别难为情。
“晓谷。”他低声喊我时,蹲了下来。
路灯下,他仰望着我,目光那么专注。
“我没事儿。”我强颜欢笑,“真的,我没事儿,我就是……突然之间,想哭了。女人嘛,都是这样,情绪上来了,想哭就哭了,哭完也就没事儿了……”
“晓谷。”他又喊我,声音抬高了一些,语气很郑重。
我本能的害怕起来,不想听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元哥,上车吧,离你家是不是还有好远。你要不要先打个电话回家,我,我猜你也很久没回去了。你突然回去,你家人肯定要措手不及……”
“晓谷。”他再喊我,这回,他的声音里透着微微的无奈。
我又有点想哭了,我知道我很惨,但我不想在我这么惨的时候被人同情,尤其是唐胜元的同情。深深了吸了一口气,我用力将手抽了出来。
“元哥,你什么都要不说,好不好?我求求你。”
他呆怔。
“那一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再怪你。有心人设局,我们没有逃过,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一辈子这么长,哪能不跌个跟头,摔个跤呢。你不必自责,更不必觉得你欠我的。我现在只求我姐平安,然后可以回到Y城平静生活。”我看着他垂在车门边的手,努力的扮着平静。
唐胜元看着我,好长时间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起了身。
车子再次上路了,我哭了一场,倦意袭来。没多久,我便靠着座椅睡着了。睡梦中,哥哥的歌声还在我耳边萦绕:谢谢你风雨内,都不退,愿陪着我。
“晓谷,晓谷。”有人在推我。
“啊?”我惊跳起来。
“别怕,是我。”唐胜元拍了拍我的手,“到了。”
我揉着惺忪肿胀的眼睛,侧头看去,车子停在一幢别墅前的院子里。不远处的台阶上站着三个穿着制服的中年妇女,看起来像是佣人的模样。
我抬了抬脚,麻得厉害。
“腿麻了吧?”他弯下腰,伸手将我从车里扶出来。
“这是你家吗?”我小声问。
“嗯。”他应了一声,大约怕我有心理负担,他又接着说:“我家人不住这里,只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