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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洗手间单间,他反锁上门,从兜里摸出三根短香,一个小瓷瓶。
瓷瓶里装的是沾有李映鲜血的符箓,当日他们出发之前,李映在茅山的师父特地送来的,有了这个东西,龙深就可以找到李映的方位。
刚才他一进神宫,就敏锐感觉到这里若有似无的气场,按照时间,吴秉天和唐净与他约定同一天行动,现在应该也各自行动起来了,不知道他刚才感应到的结界波动,到底是来自吴秉天,还是唐净那边。
龙深手中动作没有丝毫停留,他将短香点燃,插在瓷瓶之内。
香袅袅升起,却在半空生生折下,仿佛一只无形之手捏住烟气,强行将其拧向一个方向。
龙深看着那个方向,脑海中浮现出先前看过的神宫地形图,立时找到烟气所指的方向。
他将烟掐灭,短香丢入马桶按水冲走,又划破自己的手指,滴血入瓷瓶,飞快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将瓷瓶重新放入兜里,开门洗手烘干,快步走出洗手间,片刻也不停留。
这一切过程仅有几分钟,在外面闲逛的女孩子半点没有被怠慢的恼怒,正当她想邀请龙深去逛宝物馆的时候,却见对方歉然道:“我刚才接到一个电话,有个当地的朋友听说我来了,要过来找我玩,恐怕我们没法再逛下去了。”
女孩子有点失望,忍不住道:“要是他不介意的话……”
龙深露出为难的笑容:“抱歉,她是个女生。”
女孩一下就明白了,她勉强一笑:“那没关系,我把电话给您吧,您这几天在这里停留的时候,要是有哪里想去,我可以当您的向导,田中先生。”
樱花树下,游客稀疏,偶尔望向这一男一女,男人英俊挺拔,少女清秀娇俏,说话含羞带怯,难免令人联想到初恋时的场景。
事实却远不是旁人想象的那样,少女固然对龙深有好感,但两人萍水相逢,龙深仅仅是将对方当作掩饰,有人同行,一问一答,显然比他一个人到处探看要自然多了,这一路上的确也没惹人起疑。
龙深跟女孩道别,然后就在对方失落的目光中匆匆离开,往大门走去。
他出了正门,却拐往另外一个方向,绕着神宫外围走,从大路拐入小路,最终停在一个地方。
龙深摸出小瓷瓶,里面忽然冒出一缕青烟,冉冉而升,就像刚才在洗手间里那样,烟气中途折断,指向前方。
这个寻人的法子是茅山派教的,跟当初何遇在广州寻找他师弟有点相似,由此也可以见道门寻人,大多异曲同工。
龙深的目光落在墙角。
那里长了三朵花。
花是野花,路边再寻常不过的品种,随处可见,生长纬度高,耐寒抗旱,又能装点草丛,此时正值冬季,但暖阳融融,花木也跟着轻轻摇曳,岁月静好,时光悠然。
但这并不是龙深注视它们的原因。
三朵并排生长的野花,左右两朵都随风而动,只有中间那一朵,一动不动,像全身被无形之物牢牢黏住。
龙深忽然伸出手,将中间那朵野花拔了下来。
他还用上了一点力气,普通野花不会这么难摘。
随着他把花采下来,眼前的景物也发生了变化。
原本面前已经无路可走的石墙,忽然生出一道门,门微微震颤,仿佛高温天气下被蒸烤之后发生视觉扭曲的高速公路,龙深没有丝毫犹豫,推开那道门,直接走了进去。
整个人随即没入门后,石墙恢复原状,除了那朵不见的野花,一切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几名游客路过,站在石墙边合影,并未察觉什么异样。
而龙深知道,那道门其实是个结界,野花是触发结界的钥匙,他现在已经来到结界以内,这里依旧在神宫,但又不能算是在神宫,四周空旷开阔,草木扶疏,这是用术法开拓出来的另外一个空间,就像特管局天台一样。
不过特管局天台,是集合数位大师的心血之作,这里则要稍微逊色一些,没有四季轮替,也没有日夜更换,龙深抬头望去,头顶那朵云的位置和形状,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移动过。
地上的石砖铺排有致,一条小径从他脚下延伸,直到前面的屋子门口。
瓷瓶的轻烟断断续续,往外升起,指向的就是那间屋子。
龙深沿着小径缓步向前,但就在他走出第六步时,周围景物忽然再度为之一变,他的脚下变成熔岩沸腾的火山口,而他所走过的小径,则变成仅能容纳一人勉强通过的铁索桥。
四周俱是火海翻腾,火星飞溅,滚滚热浪从底下熔岩蒸腾上来,不到一会儿,鞋子立刻变得滚烫几乎融化,衣角被飞溅而来的火星沾上,很快烧焦一小片,铁索桥下的木板受高温烘烤,块块断裂,落入熔海,只剩下桥上孤零零的几道铁索,没了木板之后,每道相差起码五六步远,踩在上面连维持基本的身体平衡都很难,更不要说度过铁索桥了。
一点火星溅上他的手背,灼痛感很快从肌肤传递到神经。
龙深知道,眼前这一切不是简单的幻象,而是幻象与现实结合的产物,音羽既然已经化魔,必然也掌握了扭曲空间的能力,将真正熔岩火海与此处地点互相重叠,制造出一个真假交融的空间,就与特管局天台一样。
如果是一般修行者,十有八|九会以为这只是普通幻象,但如果一个不慎踩空掉下去,必然也就跌入了真正的岩浆之中,尸骨无存。
龙深面色不变,他手腕一转,右手旋即多了一把长剑,剑身通体漆黑,却隐隐泛着白光。
他松开手,任凭长剑直直往下落向岩浆,但落到一半,剑陡然停住,而后急急拐了个弯,反而飞上来,落在龙深脚下,剑身飞快变大,竟化为一条金光大道,直接将铁索桥覆盖。
龙深举步走过,剑身稳若磐石,连带铁索桥也没有再晃动分毫。
不过片刻,他就已经走完整条铁索桥,周围景物倏而变化,庭院还是那个庭院,小径还是那条小径,刚才一切,如同幻梦一场。龙深没有多停留犹豫,直接往两边把门拉开。
一间很普通的日式屋子,李映就盘腿坐在屋子中间,他身边还有一名童子,正端着餐盘,似是要给李映送餐。
听见开门的动静,两人都朝门口往来。
李映大喜:“龙局!”
童子乍见生人面孔却是一惊,出口训斥道:“你是什么人,出去!”
龙深自然没有出去,反而大步往他们走去。
童子低吼一声,朝龙深扑来,半途竟化为一只白狼,大张血口獠牙,凶狠异常。
“龙局小心!”
“现在情况怎么样?”
龙深问道,侧头一避,躲开对方这凶猛一扑,但白狼动作极其迅捷,甫一落地就折身再扑,龙深随手一招,剑光从外头掠入,稳稳飞至手中,他抬剑扫去,霎时劲风呼啸,狂蛇乱舞,白狼被剑风正中腰腹,瞬间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它哀嚎一声,再度扑向龙深。
李映似被什么东西困住,见龙深到来,依旧稳坐不动,但他说话是无碍的,也知道龙深时间有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惊动音羽,忙把几个人的情况飞快道出。
“丁岚死了,鱼不悔下落不明,我被结界困住!音羽很厉害,比人魔还要厉害得多,他好像已经彻底成魔,手上还有很厉害的魔器和妖兽,我亲眼看着音羽将丁哥的尸身烧毁,尸油炼灯——”
说到这里,李映哽咽了一下,他双目通红,咬咬牙,勉强将话说完。
“音羽不杀我,是为了要让我当诱饵,引你们过来,龙局,你不要管我了,音羽肯定在我身上下了禁制,还有更厉害的手段……”
这话刚说完,白狼就被龙深一剑斩杀,而李映也突然消失在原地,一片狼藉的房间仿佛触动什么机关,瞬时变成数十面镜像组成的重叠空间,每一块镜像里都有一间同样的屋子,每个屋子里都困着一个同样的李映。
每一个李映都神色焦灼,喊着龙局,他们的声音重重叠叠,回荡无数,分不清真假虚实。
“龙深。”
一个声音遥遥传来,虚无缥缈,苍老而阴森。
“终于等到你了,我还以为,单凭一个吴秉天,就真敢过来救人呢。”
龙深在镜像空间中缓缓移动,似乎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
音羽见状哂笑:“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根本不在空间里,这个空间完美无缺,你找不到破绽的,我倒要看看,大名鼎鼎的龙局长,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
龙深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完美,任何阵法与空间都有支点。”
音羽:“恐怕在你找到出来的办法之前,你的同伴就已经死了,你的吴局长,现在已经被我捉住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像杀那些普通人那样,轻易就把你们杀了,你们是我难得珍贵的猎物,我要在你们身上,炼出世间最厉害的魔兽。”
龙深的动作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受到半点影响,他在空间里缓步游走,不时停下来,似乎在察看周围的动静。
吴秉天是否被擒,音羽是否在说谎,通通没有在龙深心里留下半点波澜动静。
隔着一面镜子,音羽能够清晰看见被困在镜像空间里的敌人,就像实时监控那样,他嘴角噙笑,那是猎人对猎物的志在必得。
“我听说,龙深不是人。”他开口道。
“我也听过这种传言,而且还听说,他的真身,就是中国著名的七星龙渊剑。”坐在音羽旁边的人,赫然就是当初去银川破坏石碑,后来又被擒住,回到日本时已经没了半条命的藤川葵。
对方脸色苍白,身形越发佝偻,已经不复当初刚到中国,在长白山上的冷肃威严,更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小老头。
但这个小老头,却曾是日本修行界叱咤风云的人物。
“七星龙渊剑吗?”音羽玩味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