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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莫佑庭摆了摆手,大喘气一口地继续:“我承认那次全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酒后乱性,不应该去碰郑小冉,但是我对她没有感情,难道要我为那一夜娶她?”
这是他的大实话,可是杜箬听着却觉得那么刺耳:“你一句酒后乱性,潇洒的一张银行卡就可以忘掉那晚的事?你是不是觉得什么事都可以用钱解决,或者说是不是你们男人都这样,要的时候甜言蜜语,丢的时候就像丢一张废纸…你知不知郑小冉那傻子怀了你的孩子,瞒着所有人去药流,结果大出血晕倒在家里,若不是打电话给我…”
“杜箬,你闭嘴!别再说下去!”房门口响起另外一个声音,杜箬和莫佑庭同时回头,郑小冉穿着那件半旧的黑色棉服站在门口,头发很湿,眼眶通红,目光清冷地看着房里两个人。
杜箬一瞬间的呆滞,但下一秒却将心口所有的话都倒了出来:“为什么不准我说?他造的孽他就必须负责,一句酒后乱性就可以翻篇过去了?你当初疼到晕倒在浴室的时候他在哪里?被推进手术室裤腿上全是血的时候他在哪里?……”
“够了,杜箬!别再往下说了,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咎由自取!”
“何来咎由自取?他酒后乱性不负责任就是他的错!”
“不是他的错,完全是我自愿!”郑小冉的声音歇斯底里,最后喊完这一句,始终激亢的情绪突然抽离,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两个人一字一句地问:“你知道他进入我身体的时候喊的谁的名字吗?他喊杜箬,对不起…这两个字他喊了很多遍…那天晚上他是醉了,可是我还清醒…所以杜箬,他跟我上床是因为他把我当成了你…”
……
是不是所以的东西,包括感情,包括仇恨,深到一定程度,都会变成一把刀,就算伤不了自己,也会伤到别人。
周遭一切的喧嚣都慢慢沉下去,房间的光线突然变得格外刺眼,杜箬渐渐觉得无力,身体慢慢往墙上靠,闭起眼睛深呼吸,所以激烈的情绪一瞬间抽离!
三人的表情和姿态都有些滑稽,莫佑庭皱着眉不发一语,郑小冉站在门口,湿发上的水往下滴,这个一直闷在胸口的刺,终于被她连根拔了出去,蓄着笑将嘴巴扯了扯,转身就跑了出去……
仿佛所有的人和事都乱了套,错与对,谁还有权利去计较。
莫佑庭腿上的烫伤已经痛到快要麻木,只能咬着牙根拖着腿往杜箬面前走,手刚要碰到杜箬的肩膀,她再次侧身躲了过去。
“别碰我,去追小冉…”她的肩膀缩了缩,一副闪躲的样子。
莫佑庭吸口气,其实自己心里也很乱,可是无法扔下她不管,又是长时间的静默,最后总算还是莫佑庭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这句话你应该对小冉说…”
“我会对她说,但是让她也冷静一下,我这句对不起,是为了我刚才的那些话,还有…那个吻…”
杜箬抬头,对上他好看的眸子。
郑小冉曾经不止一次对她讲过,她说莫佑庭有双好看的眼睛,细细长长,总是带点笑,带点痞气,仿佛什么都入不了眼又什么都不在意,可是那一刻,杜箬分明在他晶亮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
微微收口气,杜箬强撑着站直,刚才的一番争执让一只压于胸口的胃酸又往上泛,她只能捏着拳维持常态的回答:“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你说的那些话没有错,我本来就打算为了钱出卖自己。”
莫佑庭又将眉头都紧锁,忍着腿部的疼痛,双手再次搭上杜箬的肩膀:“你看着我,看着我说,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杜箬提高音量喊出,肩膀挣了挣,没有挣开,反而被莫佑庭捏得更紧,所以她也索性乖乖站着不动,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图钱而已,二十万啊,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多大的诱惑力!”
她这是使劲在抹黑自己,不对,不是抹黑,她是在陈述事实。
可是莫佑庭还是那副表情,只是将脸凑近:“我还是不信,你不可能为了这点钱这样委屈自己!乔安明呢?他没钱?”
杜箬一听到这个名字,所有的锐气一瞬间瓦解,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所有的语言都显得乏力,所以最后她也只是摇了摇头扯开话题:“他有钱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说得对,若我哪天不在胜安工作,我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别再跟我提这个名字!另外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可是我偏偏就真的为了这点差点卖了自己…”
明明应该很委屈的话,杜箬却能够讲得清淡平舒,真可笑,她生命中最在意的人都以为她是图他的钱,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愿意无条件地去信任。
乔安明,是你的感情太浅,还是我太天真…
可是这样平静的话语,莫佑庭却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心疼,一直捏着杜箬肩膀的双手垂下,被伤了吧,被弃了吧,一早就提醒过她,只是她还是那样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为什么原因分了?腻了?”他说话一向没有分寸,一句刺过去,杜箬本来平静的眼神立刻就冷了几分,但很快眼里的寒光消去,又是死寂的一片灰色,最后回答一句:“可能吧,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别再跟我提到他,我们已经没有关系。我来找潘玮完全是为了钱,所以你也别再问我原因,很感谢你今天出现,我…”
杜箬的语速越来越快,最后头就埋了下去:“我很感激你…真的…只是有些事情我现在没法解释…我…”说得有些语无伦次,话还未完,口中一股酸气,一整晚上压住的呕吐感直冲喉咙而来,杜箬捂住嘴往洗手间跑,趴在水池台上吐得眼泪都几乎出来。
莫佑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在原地傻站了几秒才忍着腿疼跑进洗手间,杜箬已经吐完,全是流质,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吃东西。
莫佑庭紧张地抽了毛巾递给她:“怎么了这是?只是被我亲了一下,不至于吐成这样吧…”不愧是莫少爷,这种时候还有兴致讲笑话。
可是杜箬却很感激他这样的反应,苦笑着接过毛巾擦了擦,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胃里不舒服,可能是吃坏肚子的原因…”
“严不严重?需不需要去医院?”
“不需要,过几天就好。”她想敷衍了事,可莫佑庭却较真了:“吐成这样还不去医院?可能是食物中毒呢?”
杜箬转身,自嘲一句:“若真是食物中毒就好了,谢天谢地。”
“什么意思?”
“没什么…”杜箬将手里的毛巾扔到架子上,推开莫佑庭想往外面走,却一把又被她拽回来。
“不对,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没什么事…”她不想说下去,直接挣开走进客厅,拉了地上的外套披在自己肩头。
“谢谢你赶过来,你的外套我披回去,改天再还你…”很平缓的口气,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走到门口又返回来,抬起莫佑庭的手臂看了一眼,被发簪划过的伤口不深,血迹也有些凝固,杜箬叹息一声,抬头道歉:“对不起,刚才我一时情急就戳上去了…”
“无所谓,只是怎么现在还有人用发簪这种东西?你的防狼武器?”难得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杜箬很捧场地将嘴角弯了弯:“伤口要不要带你去处理一下?”
“手臂上这点小伤口倒不需要,只是…”莫佑庭的嘴角嘶嘶扯了一下,脚步一挪,整个半条腿都疼到钻心,杜箬的眼光顺着往下移,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迷离之际,潘玮似乎砸了一个热水壶…
因为莫佑庭伤的是右腿,所以无法开车,杜箬只能在路边拦了出租车陪他去医院,医生替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她都不敢直视,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念着对不起…
最后伤口作了简单处理,急症医生直接就一句:“耽搁时间了,住院吧,防止伤口感染…”
好严重的样子,杜箬当场就吓得问:“伤口感染?伤口感染会怎样?截肢?”
急症医生眉头一皱:“没这么严重,先去开住院单吧,等明天专科医生上班了再看看…”
因为临时入院,所以没有单人病房,莫佑庭估计是第一次跟其他陌生人挤在同一个房间。
夜已经很深,临床的人都已经睡下,杜箬伺候着一条腿包得跟粽子一样的莫佑庭躺下…时间过晚,莫佑庭的腿又因为自己被烫成这样,所以杜箬也不好意思先回去。
照理医院陪夜会给家属提供一张折叠长椅,可是因为他们去得太晚,折叠椅被临床的家属拿了去,所以杜箬只能坐在椅子上,将头支在床沿上将就一晚。
莫佑庭接近天亮的时候醒过来,杜箬已经睡着,整个上身笔直地靠在床头,垂下的头发遮住大半边脸,那样吃力的睡姿,应该是睡得极其不安稳。
莫佑庭心疼,拖着伤腿挣扎爬起来,也像她那样靠在床头,再将杜箬的头轻轻搁到自己的肩膀上…虽然动作轻柔,但依旧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杜箬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莫佑庭身上,赶紧又挺直身子,半眯着眼开口:“对不起,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只是看你那样睡得不舒服…总是一副死倔的样子,连睡个觉都挺得笔直…”莫佑庭撑开又想去揽她的肩膀,杜箬却躲了躲:“不用,天快亮了,我坐一会儿就好,你睡吧。”
“我不会把你怎样,只是借个肩膀给你…”莫佑庭蓄着一点无奈笑意:“身子挺得这么直,倒下来会死啊?”
其实只是无心的一句,杜箬却鼻子一酸,很平顺的接话:“我的身后空无一人,怎么敢就这样倒下去…”
明明很普通的一句话,却让莫佑庭记了一辈子,以后那么多的苦难岁月,他都心甘情愿地在她身旁。
杜箬依旧是笑,只是眼角开始潮湿,身体仍然笔直挺着,却开始一句句地叙述:“…我弟弟出现排异,治疗费很高,我妈瞒着我去找姜浩借钱,最后被徐晓雅发现,钱没有拿到,自己被气得进了医院,我爸等着我这几天拿钱回去,我没有办法,才去找潘玮…其实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或者说,如果今天夜里你不出现,可能明天我会是另一个样子,但是我没有第二种选择…或许全世界都觉得我应该去找乔安明,二十万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情,可是他觉得我跟他在一起是图钱而已,所以我得争一口气,就为这一口气,情愿出卖自己也不向他开口…可是…”
杜箬讲到这里便有些讲不下去,眼底的湿气越来越重,她不敢用手去擦,只能深呼吸,继续:“可是,我没有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害了自己,害了你,还把小冉伤成那样…”
如果你没有经历过“走投无路”,便无法了解杜箬当时的心情,当所有的压力和意外一起压过来,你连思考和绝望的时间都没有。
人生要面临太多抉择,哪个是对,哪个是错,没有人会教你怎么做,路是你自己选的,就算跪着走到头,你也没有机会再回头。
所以她始终不认为自己去找潘玮是“错”,因为命运吝啬到没有留给她一点时间做选择,只是现在这样平静地坐在莫佑庭身边,一直撑得太满的心太过疲惫,她便想有个人能够听她讲一讲。
只是说到最后杜箬便转身看着莫佑庭,蓄着眼泪问最后一句:“你说我是不是傻子,这样做,一点都不值?”
莫佑庭的心脏已经全部卷到了一起,手臂轻轻一揽,将身边的人揽进了怀里…
前尘往事都忘了吧,他不想知道这么多事。
“杜箬,别想对与错,至少我的肩膀一直在这里,这次不是友情赞助,是因为心疼你…”
她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却从别人口中说出,双眼都闭上去,眼泪顺着脸颊淌落……
她记得很久之前,姜浩结婚,她和莫佑庭也是这样并排坐着的姿势,她靠在他的肩膀,看着门外飞雪满地。
“借你肩膀靠一下行不行?”
“有什么好处?”
“没有,当友情赞助行不行?”
“如果我不想我们之间只有友情呢?”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别有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