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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仲尼只会夸大其词来安慰我,因此他说的一年或许只是更多,半年,三个月。也许明天我便要死去。
我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身体虽然躺在椅子上,却一直不停地下坠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坠着。那种令人绝望的无力感使得我心如死灰,万念具消。
钱没了可以再挣,身体长胖了可以减肥,可是死亡来了又该怎么努力呢?
我只能眼睁睁无能无力地等待那一天来临?
不知何时胸口一阵温热,原来李倩趴在我的身上已经泣不成声。一贯爱美的她张大口,眼泪鼻涕瀑布一样汹涌而下,那是我从未在她身上看过的丑态,伤心的她竟然是有点丑的,我胡乱想着。
孙想也红着眼正在擦拭着眼泪,文仲尼也摘下了眼镜手拿着纸巾。
此刻的我多么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是夜阑尽头的一场噩梦,在惨叫一声汗流浃背中醒来,我又变成那个身强力壮勇往无前的年轻警察,那时候我的小森墨还是一个襁褓中爱吃手指的孩子,那时候我心爱的李倩笑起来还没有鱼尾纹。
或者回到更早一些,我心爱的母亲还没有变老,还是那个因为我在外面打架也忧心到吃不下饭的妇人,而我的父亲仍是个爱护儿子如若性命的人民教师。
我什么时候需要靠意淫去逃避现实了?
生活是一场只能前进的旅途,没有暂停也没有重头来过。再惨淡的现实我们也必须勇敢面对,因为所有一切都是人生的一部分。生老病死,离别重逢,得与失,生与死。
所以癌症也罢,命不久矣也罢,已然是事实。我拒绝接受也于事无补,想明白此节。我笑了笑反倒安慰起李倩来:“一年就一年,还可以跟你在一起365天,虽然不够也不少了。”
“别这么说,你还可以活很久。为了我你也不能死。你死了,我可怎么办……”李倩吸着鼻子哽咽道。起初她拼命想忍住眼泪,可是那湿热的泪水岂是能够忍住的。
她说罢又丑陋的哭泣起来,我只觉得心头像被谁拿刀拉了几道口子,她的泪水每一滴都灼伤着我的伤口。
“别哭了我还没有死呢。带我去做穿刺吧。能多活一天便多活一天吧。”我爱怜地摸着李倩柔顺的头发,这一生我唯一做不厌的事便是摸她的头。
为了这些在乎我的人我也不能意志消沉地去接受死亡,更何况这世界还有那么多恨我的。为了他们我也要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希望当我死的那天可以从容地带着微笑。”我在心里默默说着,拍拍李倩的肩膀,她这才擦擦脸站了起来。
文仲尼赶忙让那几个护工扶起了我,本来他想用担架抬我的,但我坚持着要走着去那里。
小孙和李倩紧跟在我左右,他们的眼睛里都带着浓浓的悲痛和发自真心的不舍。
肺部穿刺是一种酷刑,几根细长冰冷的长针从胸膜腔脏层透过胸膜穿刺入肺中抽走积水。
所有肺癌患者都会经历肺部积水的苦楚,说话时肺部就像抽风机一样呼呼作响,全是积水在作祟。做穿刺前后的那种痛苦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回到病房里,我仿佛经历了一次死亡一般。当麻药效果消失,我的肺部因积水消失舒服了一些,但创口的疼痛又阵阵袭来。